“我還不是為了咱這個家著想,你兒子現在都快三十了還沒車沒房,你以為那個姑娘為什麼領不回來,就是咱家沒錢,你天天吃飽喝足百事不管,我不能不操心這個家。”
我媽立刻像是被點燃的炮仗一樣,手舞足蹈起來,在歇了一口氣之後又繼續說道:“什麼叫不承認,人家不是說暫時工程還沒有結賬,等結賬了一定會給的,都是鄉裏鄉親的。”
我愣了愣,沒想到這個農村資金盤竟然這麼快就崩盤了,我媽甚至二十萬進去連第一筆利息都沒有收到。
看到我爸爸鼓起了眼睛,我連忙說道:“爸,你先別急,這事說不定就是人家工程款沒到期,一切往好的地方想,況且你現在著急也沒有用啊。”
我爸爸黑著臉朝我看過來,頓時我心裏有一些陰影,轉過頭將酒杯擺開,倒了一杯酒遞了過去。
“你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沒孩子清楚,人家姓劉的帶著那麼老粗的鏈子,說是值十幾萬呢,開的那車,得四五十萬吧,你這輩子掙過四五十萬嗎?”
我媽依舊不依不饒。
“你能不能別說了,我告訴你,這事兒,你最好找找和你一起被騙的那幾個人,聯係好了一起報警,先讓法院給那姓劉的做個財產保全,別讓他把錢轉到別的地方去了。”
我冷冷地放下想要倒酒的手,心頭生起一陣煩躁。
離開武漢之後,家裏雞零狗碎的爭吵帶來的壓抑早已經被對家和親人的思念壓抑了下去,回到家裏本來想高高興興地喝點家鄉味道的散酒吃上一頓我想念已久的美食,隻是沒想到她們給我準備了美食,卻不願意給我享受美食的心情和時間。
甚至此刻現在我有了連夜回武漢的想法了。
我媽被我的語氣一激,正要下意識地爭論,終於還是理智地閉上了嘴,有些委屈地坐在桌子旁,端起碗開始盛飯。
我爸悶悶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隨後問道:“你不喝點啊?”
“被你們吵得都沒心情了。”
我接過我媽媽盛過來的飯,悶聲說道。
這句話說完,我忽然意識到,我真的有些和以前不同了。
在我的工作經曆裏,見到過無數難纏的甲方,有下午五點開始溝通告訴我明天一早要看到印好的成品,或者是要求我找他們大領導喜歡的明星來做免費代言,還有什麼將他們公司的廣告沿著人行道貼上幾百米...
但是無論是怎麼樣的倒灶的事情,我都能保持足夠的耐心解決,畢竟他們總是能夠溝通的。
而我和我的父母向來是無法溝通。
在他們麵前,我懦弱而脆弱,我爸爸朝著我鼓眼睛,厲聲怒吼的時候,我會委屈得不敢說話,這個時候沒有對和錯,因為他不講究對錯,在他的世界裏隻有他的道理。
而我媽媽朝著我蹦腳的時候,我也同樣會失去思考的能力,習慣性地被繞進她的強盜邏輯中,然後被她的強詞奪理打敗,如同是蓋倫的沉默,隻是沉默過後,等我恢複這種思考能力之後,我媽早就忘記了和我爭論過什麼事情,隻剩下我一個人嘔心難過。
而現在,我在他們麵前,終於能有了一些冷靜思考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