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正院,侯夫人側身倚靠床頭,雙眼無神,呆呆望著窗外一棵石榴樹。石榴樹葉子泛黃,有脫落的跡象,倒是有幾隻大石榴沉甸甸地壓著枝頭,自那石榴結果,她便吩咐下人們不許摘,留著成熟的那天,表小姐親自摘,摘她最喜歡的,最好看的那一個。
如今石榴快掛不住了,摘石榴的人卻…… 想到這兒,侯夫人又抹起了眼淚,胸口堵著大石頭一般地難受,想起那日小姑娘給侯府解圍,招惹了狼心狗肺的關家,無妄之災,無妄之災啊!
“夫人,您怎麼又哭了?您要愛惜身子……” 進來送藥的丫鬟扶侯夫人坐直,用小湯匙喂安神助眠的湯藥,這時金橘推門而入,跑得急了,連頭上的發髻都有些鬆散。
“侯夫人,您看,攬月軒送來的。”
金橘雙手托著一個正方形木盒,木盒中躺著一張字條,上寫:公主健在,哭喪大不敬!
字跡俊逸有力,言辭生硬疏離,聰明如侯夫人,一眼就看出了這字條出自誰人之手。國師,國師總不會說瞎話哄她一個老婆子開心,那公主,真的還活著!
沒想到,侯夫人接了攬月軒的木盒,哭得更厲害了。痛快地大哭一場,安神湯放冷了,丫鬟做不了主,用眼神詢問金橘怎麼處理,金橘手指戳戳小丫鬟的腦門兒,笑她傻丫頭。安神湯可以直接倒了,沒看侯夫人把心裏的鬱氣哭走了,如今眉眼舒展開來,那苦苦的安神湯,用不上啦!
薑霆之等人回侯府報信,稍作休整,再度出發尋找公主,這次的目標是雙峰山下的長臨江。
臨江郡城門外十裏亭,衛國公世子爺譚鴻,領兵一萬,就地駐紮休整,稍後入城。
離京七日,剿匪軍越殺越勇,每清除一窩土匪,譚將軍都會把土匪存下的銀錢半數充公,給順賢帝報賬,另半數分給當地貧苦百姓,再自掏腰包,用國公府的銀子給大夥兒買酒買肉,出手大方,不愧是京城世家大族出身。漸漸的,軍中流行這樣一個說法:跟著譚將軍辦差,比考上武狀元還得意呢。
這下終於到了心心念念的臨江郡,大軍休整,譚鴻卻並不下馬,用力仰頭往城門方向看,也不知在看什麼。
大梁有規矩,除非前線開戰,戰事吃緊,其餘時候,所有朝廷大批人馬途徑有本地駐軍的城池或郡縣,一律不許直接進城,要在城門十裏外駐紮,給當地駐軍傳信,再由駐軍開城門,否則視為造反,一律不得進城。聽聞這規矩是為了防止偏遠地區和京城溝通不暢,恐有人假傳聖旨,借通行之名行造反之事。
譚鴻現在眼巴巴等的,就是臨江郡駐軍的迎接,等不來駐軍,他就是再著急與小公主重逢,也不能進城,進城,就是大亂子,衛國公府也擺不平的亂子。
從正午一直等到未時一刻,還不見有人來,譚鴻兩道濃眉緊鎖,眼裏的煩躁呼之欲出,像是燒著兩簇火苗,看誰誰頭皮發緊。
這未免也太慢了,他們此刻距離城門不過十裏,怎麼等了一個多時辰,還沒消息?
不行,再等下去除了折磨自己沒半點用處,譚鴻叫來副將,命他與大軍原地待命,譚鴻要以私人名義,單騎進城,一探究竟。甩下大軍,就不算壞了規矩,況且他身份高貴,得順賢帝器重,不怕一兩次的意氣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