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後下了大雨,今日天空碧藍如洗,是大黎國久違的好天氣。
王嬋起身後沐浴,換上一襲莊重的凡塵界衣裙,由宮裏提供,式樣和麵料上的花紋,皆比照最高規格,就算是站在一身明黃色龍袍的皇帝身邊,也不遜色絲毫。
由禁軍開路,王嬋端坐於車輦之上,心無旁騖,麵容沉靜,一路來到京內的一座皇家寺廟。
寺廟連同周圍的幾座山,都被皇家派遣的禁軍小心地看管起來,除專門負責添置香火的僧侶,和每日打掃的小沙彌,並不對一般百姓開放。
今日王嬋隻身前來,在山腳處下了馬車,一步一個腳印上山,祭拜魏嬤嬤的牌位,和嬤嬤聊天敘舊。
“嬤嬤,嬋兒來看您了。”
“嬤嬤是天底下最良善之人,上天有靈,一定讓您托生個好人家,富足美滿,再不用入宮伺候小啞巴。”
“嬤嬤,您看,我長大了,說出來怕嚇著您,我都兩百多歲了呢。”
“嬤嬤,我好像是個妖怪,或者…… 總之不是人,您還會喜歡我嗎?”
“嬤嬤,人們總說故土難離,若是叫您選,肯定還會回到這方天地,大黎國很好,女子們比以往活得輕鬆一些,也許還不夠,但這是個開始,您若是回來,就能看到我說的這些了。”
“我盡量活得長一些,總會再遇到的,嬤嬤,那我就先走啦,不瞞您說,家裏有人等我,您的小殿下,不再是孤身一人。”
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王嬋抬起手腕,拭去頰邊一道清淚,重又掛上輕鬆淡然的神色,從牌位前的錦墊起身,緩緩走出這間寺廟。
回到皇宮內苑,王嬋屏退那群圍著她的宮女太監:“不用跟著了,這裏的路我認識,你們下去吧。”
天光正好,王嬋一人在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漫無目的地閑逛,不多時便來到禦湖附近。
凡塵界的初秋時節,原本快要幹透的禦湖,被連日來的大雨灌滿,湖中除了水以外,空無一物,平靜的水麵倒映著藍天,現在,也倒映出了趴在白玉圍欄上,正低頭看來的一張少女芙蓉麵。
王嬋盯著這池碧水,小聲嘟囔道:“真沒勁,連魚都沒得喂,破旱災……”
話音剛落,身後冷不丁傳來一道年輕男子的聲音,突兀搭話,嚇得王嬋差點紮進水裏。
“姑娘想看魚?皇…… 太後娘娘的宮中還有幾尾,如今宮裏就剩那一處的幾條了。”
王嬋拍拍心口,轉過身看向來人,見他弱冠之齡,兩道濃眉斜飛入鬢,一雙虎目炯炯有神。
小屁孩兒,叫誰姑娘呢,突然搭話,嚇死你祖奶奶我了。
“不看也無所謂,告辭。”
王嬋丟下一句話,繞過那人想走,卻被他側出一步,擋住去路。
“敢問姑娘芳名?是在下冒失了,還請姑娘不要責怪。”
王嬋站定,直視那人的一雙大眼珠子,不答反問:“你是幾皇子?怎麼有閑心逛園子?旱災剛走,百廢待興,你沒正事可做?”
二皇子譚旭明,被眼前的小姑娘一言道破身份,還劈頭蓋臉地受了一頓責備,愣在原地,看著那道倩影漸行漸遠,良久,才摸摸後腦勺,低頭臉紅。
這姑娘脾氣還挺衝,一早猜到他是皇子,居然也不怕,薄怒教訓人的樣子,可真好看……
王嬋回到清平殿,換下莊重的禮服衣裙,由著青鸞為她卸下發間的釵環,斜倚在軟枕上歇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