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書生左手拿著把收攏的折扇垂在腹前,驚疑不定,過了半晌,方才明白琴童說的是什麼,不覺搖搖頭,哂笑起來,說道:“嘿嘿嘿!你這狗奴,想什麼呢!你不過是個奴仆,還想龍陽斷袖?我現下確是一時火大,不過就算用你,也隻是拿你瀉火而已,還會對你動情?你發甚麼癡!”
頓了頓,又盯著琴童的臉說道:“哎,你還別說,你發起火來,似乎還挺俊俏的呢!”
琴童一愣,迅疾明白自己情急之下,未及變臉,趕緊低下頭去。見錯怪了他,倒也有些訕訕,不過聽書生所言輕慢,卻是心中有氣,恨道:“我雖是奴仆,也不可如此對我!”
書生一伸手取過防身的長劍,拔出劍來,提劍在手,喝道:“你這狗奴,你是我張府買來的,還把自己當人了!你不過就是豬狗,惟主人之命,各從其事,以供百役。本朝《唐律》載明:奴婢賤人,律比畜產;怎麼,你還敢違抗主人之命嗎?我現在就是將你宰了,按律主人不經官府殺死奴婢隻杖一百,如奴婢有‘罪’,主人先請之官而後殺之者,即為無罪。”
書童抬起頭,換了一副愚鈍委屈的模樣,囁嚅道:“你若使強,我便鬧將起來,讓店家報到官府,看你洛西尚書張府顏麵何存!”
“哼哼!本朝《唐律》早有律定,奴婢聽主為隱。除謀反,大逆外,基於主從尊卑之別,奴婢是不許告發主人的,否則處以絞刑。報官?你倒是試試看?”書生將長劍直指琴童,森然道。
書童劈手從腰間掏出一個彈弓,夾住一粒彈丸,對準書生,嘟囔道:“那就試試看,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彈弓快!大不了魚死網破!”
書生眼珠轉了一下,頓時氣餒,扔下長劍,泰然坐下道:“本朝《唐律》:奴婢殺主,‘十惡’大逆!你敢嗎?哼,你這狗奴!哪像我八拜之交杜確兄長手下的書童,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琴童囁嚅道:“那你去找你的杜確兄長去,讓他的書童給你瀉火啊!”
書生惱羞成怒,卻也無可奈何,從容說道:“你我名為主仆,實為兄弟,計較什麼?去,給我把那裝著數十片紅香春羅的囊袋取來,且讓我把玩一番。”
見琴童依然拉著彈弓不放,便自己去到行李前,伸手翻找。
琴童搖了搖頭,放下彈弓,去將長劍歸入劍鞘,說:“你別亂翻,翻亂了,還不是我要收拾。”
書生尷尬一笑,站起身來讓開,晏然自若說道:“哈哈,好好,我讓你。你我名為主仆,實為兄弟,吵吵鬧鬧,有什麼打緊?”
琴童“哼”了一聲,走到行李前,抽出一個囊袋,放在桌上,說道:“都在這裏了。”
書生忙不迭取過,捧在懷中,去聞那氤氳之氣。
琴童撇撇嘴,微微搖頭,撅起鼻翼,以示不齒。拿起衣物,也不收拾瑤琴,便走出客房,到水井邊打水,將衣物略略搓洗幹淨,晾在院內。
又自己盥洗一番,走到馬廄,給馬兒添草,那馬兒便低頭大嚼起來。
琴童抱住那匹白色駿馬的脖子,喃喃說道:“馬兒啊馬兒,我和你差不多時一同買來伺候這小兔崽子,我還不如做一匹馬呢!”
那馬兒是自小與琴童一同長大,頗有靈性,將馬頭蹭蹭琴童的腦袋,伸出舌頭舔了舔琴童的臉頰,將琴童逗得咯咯大笑。
琴童輕撫馬脖,說道:“馬兒,馬兒,你就不要站著睡了,躺下吧,春寒料峭,你也幫我擋一下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