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醬醬這邊,蘇家一行人行至緋雲渡。
闔府上下正休整之時,醬醬無事就於水畔欣賞夕陽晚照,就聽聞水畔的小篷船上傳出悠悠人聲。
“好一句‘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你家小姐說的沒錯,古人大概亦是見了如此美景才吟出這千古名句的。”
聲音低沉中略顯俏皮,聽得出來人是個男子且比醬醬年長許多呢。
須臾,這低沉聲音的主人便由篷船內鑽了出來。
船篷低矮,待他站直了身子,醬醬一行人方看清他的模樣。
船上的人一身鴉青色刺繡長袍,因著夕陽斜照,故而並不能看清那人的長袍上的繡樣。
蘇家本就有刺繡生意,故而醬醬對別人的穿著也是格外注意,看到什麼新鮮的樣式好第一時間說給舅舅們聽,以保證蘇家的繡房能跟得上時興潮流。
那人站直了身子,一隻手打開山水折扇,緩緩扇動,送來清風。
縹色的抹額上墜著蓮形碧玉,山水折扇上亦墜著同樣式的扇墜。腰間的圓形玉佩中心似是青龍戲朱雀樣式。此人劍眉英挺,星眸閃爍,於夕陽餘暉下格外相稱。
醬醬見到來人,便隻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她在小腦袋裏思索了半天,此人神態樣貌皆有些像黃小五呢。具體說哪裏像嘛,她一時之間也是拿捏不準的,但是就是很像。而後醬醬搖搖頭,天下之大,相似之人很多,哪裏便能這麼巧呢?
來人見到醬醬毫不意外,方才聽聲音便已經知道這是個稚齡小女娃,隻是沒想到這麼丁點兒的小女娃便都已定親了。他這個年齡還孤家寡人的,在偌大定朝的男男女女中屬實再難找出第二個來了。
令他更沒想到的是這個 小女娃竟如此之黑,他生平十幾二十載,走南闖北閱人無數,閱女更是無數。曾經見到的名門閨秀也好,小家碧玉也罷,楚館鶯燕也算,無一不是白白淨淨的,從未有麵相十分黝黑的,還是這麼黑。哪怕是尋常人家為了叫女兒家好議親些,也定然不會叫女兒曬成這般。何況眼前的女娃仆從奴婢尚有幾人,從穿著打扮來看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不知何故就曬得黑臉包公一般,真叫人吃驚。
醬醬對來人的上下打量有些不習慣,看樣子來人亦是非富即貴的,但是她蘇醬醬可不怕。
“喂——老伯,謝謝您肯定我借用的詩句,如果沒什麼事就此別過了。”
說罷醬醬麵色不悅,轉身便走。
墜兒和幾個丫頭仆從見自己主子不悅,便也緊忙跟上。
“咳咳——”
那人被醬醬這一聲‘老伯’叫得氣結,他年紀正當,風度翩翩,哪裏就老伯了?這定朝垂涎他的女子沒有十萬也有八千,都能從帝都上京排到南疆去了,這黑麵女娃娃居然叫他‘老伯’。
仆從梅用見自家主子咳嗽,便拍著他的背道:“主子莫急莫氣!”
“梅用,我已經是‘老伯’了嗎?”
酆簡將折扇扔給了喚作梅用的小廝,雙手略用力地拍打著自己的眼角,生怕自己生了皺紋而不自知。
梅用見酆簡如此,也是強忍憋著笑。他家主子素有定朝第一美男之稱,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這張傾世容顏了。這小女娃叫他‘老伯’,主子可要神經兮兮緊張好些天了呢。
酆簡一個箭步跳出篷船,向著醬醬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梅用在船上因著酆簡的猛然跳躍隨著船身晃了幾晃,還激起了不少水花。
好容易這船停止了晃動,梅用捂著怦怦直跳的心,主子什麼都好,就是脾氣急了點兒。
“你這小女娃,你站住。”
似是發怒又似是嗔怪。
醬醬翻了個白眼,站定,沒好氣道:“我站住了!”
而後俏皮一笑,便又大步向前。
“哎,我又走了。”
話音未落,醬醬又停住了腳步。
“哎,我又站住了——我又走了。”
伴隨著清脆的笑聲,醬醬的腳步反複走走停停。
酆簡倒也不真的惱怒,隻是看著醬醬,待到她覺得無趣不笑了,跳到醬醬麵前。
“你這小女娃諒你不懂事,我不與你計較。再給你一次機會,我這個年齡”,他用扇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醬醬“你這個年齡,應該如何稱呼我這個年齡的男子?”
酆簡一臉期待,好像這個答案對他很重要似的。
看著酆簡十分認真的樣子,醬醬覺得十分好笑,叫什麼這很重要嘛?她哪裏知道,眼前這個男子在意容貌更甚妙齡女子。
“老——伯——老——伯,渡邊老伯——”
醬醬將雙手豎在嘴畔做喇叭狀,模樣十分誇張,可不就是個老伯嗎。
醬醬趁酆簡氣得火冒三丈的功夫吐了吐舌頭,靈巧地跑掉了。
墜兒等一眾仆人忍著笑,跟酆簡鞠躬致歉後而後也一溜煙地跑了。
隻留下酆簡一人呆愣在原地,一臉不可置信,他回到帝都可是要好好美美容了。許是最近舟車勞頓沒睡好的緣故,才使得他這傾世容顏略顯憔悴,對,一定是沒睡好導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