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關於原則的重大問題,必然是要考慮很久的。
考慮著,考慮著,師妹和裴述之就要成親了。
塗斯的眼睛在特效藥的作用下恢複狀況良好,師妹叫她幫忙點個花鈿試試看,她拿著金匙,師妹的臉落在眼裏是囫圇的白色,身上又裹著大紅的嫁衣,對比十分鮮明。
本以為能一次成功,但是她的手不小心一抖,花鈿就點偏了,連忙拿濕帕抹去。
“歪了也沒關係的,”師妹由著她擦,露出一點笑意,敘敘道,“我及笄那天,師兄給我點花鈿,整個都點倒了。”
裴述之看那金匙上鏤空的部分也沒什麼差別,用拿火鉗的架勢往師妹額上一戳,麻利地道:“好了。”
師妹對著妝鏡東看西看,看了一會兒,懷疑道:“師兄,點錯了吧?”
“錯不錯的沒什麼差別,”裴述之糊弄道,“一樣好看,你放心吧。”
額上的印記被完全抹去,師妹忽然提起:“你知道公主殿下為什麼看上了大師兄嗎?”
還能為什麼,裴述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打得公主殿下對他另眼相看,覺得他又繡花又不是枕頭,於是心生愛慕,死纏爛打。
“大師兄後來說氣話,早知道不救人了,”師妹戴上流珠鳳冠,莞爾道,“其實再來一次,還是要救的,救人總沒有錯。”
塗斯看她撫平了嫁衣的下擺,接著問自己:“好看嗎?”
銀製的鳳冠被燭燈映得煥彩,鎏金絲線勾出翩然裙擺上的一尾鸞鳥。塗斯是什麼都看不清的,不過很捧場地道:“好看。”
師妹嫣然一笑,從妝奩裏取出一支金釵,外用檀匣子裝好,遞給了塗斯,這當是她說的“好姻緣”。
“我看你這些天和周公子都不說話,”師妹為自己蓋上喜帕,柔柔道,“如果隻是慪氣,要早些和好啊。”
塗斯牽引著師妹往喜堂走,小心翼翼地拐彎,隻道:“沒有的事。”
她隻是還沒有找到和周栩知之間的一個平衡點,還在無休止地“考慮”之中。這種考慮比解圓錐曲線還要磨人,她拖了一天又一天,師妹都提醒她:“周公子今晚要走了。”
“恩,”塗斯含糊地應了一聲,“我知道。”
天大地大,現在裴述之和師妹拜堂最大,其他什麼事,暫且都先放一放。
掌門老頭坐在堂上,另一側是掌門夫人的牌位。喜花掛在正中央的牌匾上,兩邊的柱子張滿紅綢,長明燈籠左右各有一隻,亮在廳前,成雙成對。
裴述之穿著喜袍,站在堂下其中一個軟墊邊,等著師妹來。
周栩知充當司儀的角色,看起來十分緊張。師妹甫一到裴述之身邊,他就毫無感情地棒讀道:“一拜天地。”
師妹和裴述之雙雙跪下,對著天地成了一禮,周栩知繼續棒讀道:“二拜高堂。”
高堂代表掌門受拜,周栩知棒讀到第三句:“夫妻對拜。”
裴述之和師妹轉過來,師妹蓋著喜帕,施施然一個躬身,裴 述之看著她,也慢慢地躬下身。
“禮成,”周栩知結束棒讀,“送入洞房。”
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師妹被裴述之牽著往回引,步入早就布置好的喜房。塗斯和掌門一路跟著,跟到門口,有了一種女大出嫁的欣慰感,不由得“哎”了一聲。
掌門看了她一眼,意思是你這家夥歎哪門子的氣。
塗斯:“……”
廊外,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
即使很多事懸而未決,總歸半道上有了點苦盡甘來的感覺。塗斯被徐來的清風吹拂著臉,詩意了那麼一會兒,聽掌門問:“我看那個小夥往山門走了,你不追?”
……誰走了?
她順著掌門指的方向看過去,確實有個綽綽的白影在草間行進。
敢情徵山的藥有很大東西,把她養好的同時,還把周栩知養成了一匹活蹦亂跳的猹。
“我等等回來!”
塗斯像玩微信小遊戲一樣在不同的巨塊之間跳來跳去,一邊用八百米衝刺的速度不要命地狂奔,一邊對著天空大聲地呼喚:“周栩知!”
去他娘的事關原則的重大抉擇,她認了,她就是個宇宙無敵大戀愛腦!
廊下的掌門看閏土追猹,由衷地搖頭感歎,道:“年輕真好。”
然而不是所有都這樣好,他往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連氣都歎不出來。
一扇房門之隔,師妹的喜帕被裴述之挑開,流珠下溫婉的麵龐灰白得嚇人。
裴述之坐在她的身邊,笑了一笑,道:“我們拜過堂,也算正式的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