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變得更離譜是在四天之後。
周五,林立放學後快速走過籃球場,發現那群男孩並不在球場,他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回到家中,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衝刷身體中的暑氣。一切都準備就緒了,風扇發動機發出令人平靜的低頻聲響,林立坐在窗戶邊的桌上將課堂上留下的作業拿出來,一邊聽音樂,一邊寫著。
他的筆尖劃過稿紙,落下遒勁有力的筆鋒。
就在這時,林立麵前的窗戶“嘩啦”一聲,碩大一片玻璃仿佛綻開了一朵冰花,裂紋從中間向四周迅速蔓延開來,細碎的玻璃屑灑落了下來,有的落在他的胳膊上,胳膊很快便滲出了細密的血珠。
他趕緊逃開,從家裏另一扇窗戶向外望去,竟是那一群在籃球場上欺負自己的壞小子。
隻見他們扔完便逃走了,然後沒過多久,又重新出現在林立家的窗下,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仿佛在等待著什麼。可能是等待著林立反擊,也可能是等待著獵物再次出現在窗邊。
小的時候,父母都會帶孩子去遊樂場。遊樂場有打槍遊戲,獎品被掛在一塊幕布上,幕布會移動,小孩舉著槍,塑料子彈擊中哪個獎品便可以獲得哪個獎品。林立此時覺得自己就是被掛在幕布上的掛件,那些拿著石子的男生,正等待著獲得他們的戰利品。
他嘴唇緊緊地抿著,隨後他默不作聲地、小心翼翼地遠離了窗戶。
可沒過多久,家裏另一片同樣方向的窗戶也被砸碎了,林立抱住頭蹲坐在地上。
這會兒小區人少,不少人都還在上班或者上學,沒有人能阻止那群混子。偏偏他家的這棟樓又遠離保安亭,在一片僻靜的區域。
林立渾身發抖,既生氣又害怕,卻無計可施。該報警嗎?父母回來了該如何解釋?自己要怎麼才能阻止他們?
“怎麼又是你們啊?想找死是不是!”
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樓下傳來熟悉的聲音。林立將埋在雙臂中的腦袋抬起來。
不知為何,這曾經讓林立倍感煩躁的聲音,此刻竟讓他覺得分外心安。隨後他聽見一陣男孩的叫喊咒罵聲,還有接連不斷沉悶的撞擊聲。
林立小心翼翼地走到已被砸碎的玻璃窗邊,當他向下望去,看見陳齊的身影時眼睛一亮,隨後便看到他和那群混混扭打在了一起,陳齊雖然隻有17歲,但是卻人高馬大的,一副不好惹的樣子,打起架來也毫不手軟。
陳齊下午回家拿了些換洗的衣服。王姐已經從農村老家趕回來了,她知道陳齊不想住在別人家。原本預計自己到家後陳齊就可以立馬回來了,卻沒想到陳齊支支吾吾地說還要在林家再住一陣子。下午他回來拿了衣服就著急忙慌地又回林立家去了。
當陳齊背著包剛走進小區裏,便看到這些男孩子站在林家樓下向上望著,還沒等陳齊反應過來,林立家的那扇窗戶就被砸碎了。
陳齊瞬間被激怒了。他瘋了似的衝過去朝著那個扔石頭的小子臉上揮了一拳,力道不小,那個男孩重心不穩倒向了一邊的草坪上,但立馬爬了起來,他一站起來就朝陳齊踹過去,這一腳力道也不輕,陳齊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除了疼痛他更多的還是感到憤怒。
動靜越來越大,更多的人圍攏過來了,小區的保安也來了,有人還報了警。那幾個男孩見形勢不對便做鳥獸散了,唯有那個與陳齊交手的,打紅了眼,眼中滿是戾氣,惡狠狠地瞪著他。
已跑開的一個男孩見他還僵持在原地,衝著他大喊:“大猴,走啦!”
被叫作大猴的男孩,一邊後退一邊用手指著陳齊,口中叫囂著:你給老子等著,老子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陳齊隻是輕蔑地看著他,毫無懼色。他的額角在扭打的時候被對方戒指上的尖角刮掉了一層皮,此時正在潺潺滲血。
真是下作啊,他摸到血的時候罵了一句。
陳齊走進屋子,看見林立正在默默收拾著地麵上的玻璃渣,便放下背包,也走過去半蹲下身子幫他。林立抬眼看了看陳齊,注意到了他的額頭:你受傷了。
“沒事,不要緊。”陳齊大大咧咧地說。
林立不聲不響地拿出了醫藥箱,拉著陳齊的胳膊將他領到了沙發上。
“坐好,別動。”林立壓低聲音命令他。
陳齊一愣,乖乖坐在那裏,也不亂動了。林立單腿跪在沙發上,認真地從醫藥箱裏拿出棉簽和碘酒還有紗布。他神情嚴肅,嘴唇緊抿,空氣安靜極了。
林立捏著棉簽,輕輕為陳齊一點一點消毒傷口。“嘶”陳齊沒忍住疼,倒吸了一口涼氣,打架的時候不覺得疼,這會兒倒是疼起來了。
林立一直皺著眉,他看到了那一道口子,傷口雖然不大,但是深深地紮進了皮膚裏,如果再往下一些傷到了眼睛......林立不敢繼續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