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走後,陳齊的眸子徹底失去了光澤。
他走到停靠在馬路邊的紅色跑車邊上。車窗緩緩搖下來,裏麵的女人朝著他打了一個哈欠。陳齊冷聲說:“跟了我一晚,也真是難為你了。”
“哼,要不是我跟陳享年說你和我在一起,以他的脾氣你覺得你可能跟你的小男朋友卿卿我我這麼久嗎?他早把你抓回去了。”張瑤白眼一翻,一晚沒睡精致的臉龐已有一些疲態了,“走吧,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
陳齊扔了單車,坐進了張瑤的車裏。張瑤是陳享年的現任妻子,陳齊的後媽,雖然差了輩分,但是實際上她隻比陳齊大六歲。
回程的路上,陳齊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不為什麼,看你可憐。”
“我不需要你可憐,我走了最高興的就是你了吧。”
“你什麼時候可以不這麼幼稚?”張瑤冷哼。
陳齊瞥了她一眼。
“摸摸你的良心,我到底是哪裏對不起你了?”張瑤說,“整天擺著一張臭臉,都這麼多年了,你不累我也累了。”
陳齊漠然,張瑤說得沒錯。陳享年在外麵拈花惹草,在自己母親去世沒多久就娶了張瑤,自己隻不過將自己對於陳享年的厭惡轉嫁到她身上罷了。
“你是怎麼知道我和他的事情的?”
“我又不傻。”張瑤笑,陳享年很早就叫安樹去調查過林立和陳齊的關係了,那個老狐狸,任何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張瑤畢竟是陳享年的枕邊人,多多少少對這些秘密也有了解,“但是我和你爸不一樣,我才不會阻攔你。”
“今天謝謝你。”雖然擰巴勁沒過,但是陳齊還是對張瑤道了謝。
“嗬,從你嘴裏聽到謝謝,還真是稀奇。”張瑤冷哼,這個年紀的男生,筋頭巴腦的,像茅坑裏的石頭,麻煩得很。和曾經的自己似的,又臭又硬。
張瑤又問,“你把事情跟他說了嗎?”
“沒有。”陳齊搖頭。
“為什麼不告訴他?這麼大的事情...”
“一人做事一人扛。”陳齊說,“這事兒和他沒關係。”
一會兒,陳齊又補充道:“你也不要多話。”
張瑤被陳齊氣得說不出話來,這麼多年下來,她對陳齊的了解越深越覺得他是個傻子。
張瑤嘲諷道:“您可真是活雷鋒,做好事不留名,你幫人家這麼大的忙、為了他惹這麼大麻煩,他都完全不知道,更別說感謝你了,你到底圖什麼啊?”
“什麼也不圖。”陳齊說,“我不需要他感謝我。”
“誒你是不是有什麼自我感動、自我犧牲的愛好啊?還是因為我年紀大了?我怎麼就理解不了呢......”張瑤一個勁地搖頭,為自己家的傻兒子感到不值得,“你要是我親兒子我準得氣死。”
“還好我不是,開心嗎?”
“當然開心了,你走了我更開心,少看一眼你的臭臉我肯定能多活20年。”張瑤回敬給了他一個假模假樣的微笑。
當陳齊在萬裏高空上,透過並不幹淨的飛機玻璃俯瞰這座城市。內心生出一股眷戀的情緒。
自從自己的母親去世後,陳齊對這一片土地便打從心底厭惡,直到遇見林立的那一刻,當林立那雙淡漠的眼望向自己,陳齊的心裏便著了火,連這座冰冷的城市都慢慢變得可愛了起來。
人是在哪一刻喜歡上另一個人的呢?
陳齊不知道,他說不出來,但是卻覺得對林立的喜歡浸入了每時每刻,他垂眼,他淺笑,他平靜而蒼白的臉,無處不在的喜歡。
陳齊將頭倚靠在窗邊,在心中默念著林立的名字。
他覺得眼睛酸澀得很,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淚水無聲無息地從眼角滑落了下來,一股一股的熱流,止也止不住。
在和混混打架斷了一根肋骨的時候他沒哭,躺在醫院冰冷的病床上從皮肉裏取玻璃碎片的時候他沒哭,被陳享年用竹條打倒在地動彈不得的時候他也沒哭。
上一次襯砌這樣哭,還是母親去世的時候。陳齊向來是不輕易落淚的,什麼事自己都可以咬咬牙挺過去,但是這一刻,陳齊失去了對自己情緒的掌控,在飛往異國的飛機上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