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讓再次見到陳齊的時候，是陳齊病倒的第六天。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險些有點認不出麵前的人，才不到一周時間，原本強壯的男孩變得消瘦又虛弱，連頭發絲都似乎變得脆弱了。
許嘉讓走進了陳齊的房間，便再也無法往前邁一步了。他的雙腿仿佛是被粘在了地板上，動彈不得。連喉嚨管也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似的，發不出聲音。
安樹衝他投來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便退出了房門。
陳齊這會兒還在昏睡，通常他白天都在昏睡著，到了夜晚便睜開炯炯的雙眼，盯著漆黑的夜。
許嘉讓不聲不響挪動到陳齊的床邊，緩緩坐了下來，擔心自己壓到了被子會讓陳齊不舒服，便又站了起來。他的雙手絞在一起，骨節泛白，臉上也缺乏血色，黑眼圈越發明顯了。
離開了彼此，他們過得都不太好。
許嘉讓靜靜地站在那裏，倚在牆邊，看著陳齊沉穩地呼吸著。他突然恍神，好像這還是在自己的小屋子裏，陳齊午睡時，自己也是這麼靜靜看著他的。
陳齊的鼻子，嘴唇，還有閉上的眼，都一如從前，隻是此刻躺在床上的少年眉間似乎有一道撫不平的皺紋，從始至終都蹙著，眼皮下的眼球也時不時在轉動著，好像被煩心事攪擾，無法安睡。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天色漸暗，張瑤端進來飯菜，見陳齊還是睡著，而許嘉讓站在牆邊，她一愣，驚訝地問：“你沒叫醒小齊？”
“他怎麼瘦了這麼多？”許嘉讓不答反問。
“不吃不喝，能不瘦嗎？”張瑤有些來氣，“他自己非要作死。”
許嘉讓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讓他睡吧，什麼時候醒了什麼時候我再跟他說。”許嘉讓看出了張瑤的不放心，接著說，“該說的我一字不會忘，你放心。”
“我信你，不然我們也不會找你。”張瑤說完，便轉身出門了。
床上的人似乎聽到了屋內的動靜，在他們交談中微微睜開了眼。陳齊對上許嘉讓目光的那一刻，神情發生了巨變，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疲憊的眼，隨後轉為驚喜，又變得悲傷冰冷起來。
“你怎麼會來？”陳齊問。
“聽說你生病了？”
陳齊也不回答，而是直直地盯著他，他發覺許嘉讓瘦了，清瘦地兩頰都有些凹下去了。自己不在的時候，沒人監督他吃飯，一定又是用麵包和泡麵糊弄一頓又一頓吧。
“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許嘉讓站在一旁給他倒水。
“那你呢？有好好照顧自己嗎？”陳齊啞著嗓子反問。
許嘉讓一怔，將杯子遞到陳齊的手中。陳齊不接，他便輕輕放在了床頭櫃上。
陳齊想要支起身子，但是手臂沒有力氣，許嘉讓見他有些支撐不住，在放下水杯後便上前去一把扶住了搖晃吃力的陳齊，並將他扶坐在床頭。看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之間，陳齊順勢摟住了許嘉讓的脖頸。這是他魂牽夢縈的觸感，許嘉讓的皮膚光滑細膩，陳齊任由自己的嘴唇在許嘉讓的脖頸遊走，然後嘴唇上移，準確地對上了許嘉讓的嘴唇。
幾秒鍾後，許嘉讓率先清醒過來，他將虛弱的陳齊從自己的身上拉開，輕易地就像是拉開一個易拉罐的拉環。
“別這樣。”許嘉讓直起身子。
“阿讓！”陳齊喚他，因太激動而語氣有些急促，他劇烈地咳了起來。
“對不起。”許嘉讓一邊說，一邊在心裏自責沒有約束好自己的行為。
“阿讓，我不相信。”
許嘉讓對他的吻明明是有所回應的。
“不相信什麼？”許嘉讓垂著眼問，“不相信我要和你分開？”
“為什麼要這樣...”
“很早的事情了，是我對不起你。”許嘉讓神情淡然，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他不顧陳齊臉色的蒼白，繼續冷靜地說，“安樹說你不吃不喝，求我來看看你，我就來了。我不希望你會因為我而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如果這樣，那我是死是活又管你什麼事？”陳齊一笑，這樣的神態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臉上過，他向來都是充滿生命力的，可是此刻他卻像一根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