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老高說這童子煙壺為清物,但我看卻很有宋味。宋以降,玉雕執蓮童子造型多有變化,但童子的形象和服飾已與宋時有異,特別是清代,開臉不是繁瑣無章,就是簡單走形,全然失去了宋時的自然古樸、渾圓拙稚的韻味。我再仔細端詳那童子,童子頭頂的碧玉荷葉讓我一下子茅塞頓開,這個巧妙的煙壺蓋是後配的,不光包漿沁蝕與童子不一樣,更主要是刀工具有明顯差別,童子刀工粗厲遒勁,而荷葉刀工柔滑纖巧,風格特征差別很大。當然,鼻煙壺後配壺蓋不足為奇,關鍵不在壺蓋,而是我發現童子頭頂,也就是壺口的地方,有在童子雕成後切磨過的痕跡,童子原有細線毛發,為了鑽磨壺口並掏膛,原來雕琢毛發的部位被切磨掉成平禿狀,但仔細觀察仍可看出後加工過的痕跡。我心裏有了數,明白了其中的蹊蹺——童子是宋時物無疑,後來,很可能是清時,有人命工匠將其改為鼻煙壺,童子形體壯碩,改為鼻煙壺倒蠻合適,況改治的想法也很巧妙,沒枉糟踐了原來的物件。老高斷為清物,大概基於基本常識——鼻煙傳入中國是在明末清初,隨鼻煙而來的西方煙盒,在華夏土地上漸漸東方化,產生了既供實用又可把玩的鼻煙壺。老高肯定知道玉器行裏早有老玉改作一說,隻是他沒有想到自個麵前的這隻執蓮童子鼻煙壺,就是一件老玉改作的範例。
對於這件東西,老高開價還算合適。說合適,是以清代玉器價格而言,若論到宋代,就算是撿漏了。
買回家,寫了張紙條連童子一塊放在盒子裏,紙條上寫:“高家童子”,從老高店鋪買來的,做個標記罷了。08年春節,我的朋友、中國作協副主席高洪波偕夫人到我家做客,洪波兄也收藏玉器,來了自然要看我的藏品,我講了這件東西的來曆,洪波兄覺得有趣好玩,拿在手裏看來看去。我知道洪波兄特別鍾情鼻煙壺,他的煙壺收藏已成係列,見他喜歡,便讓他拿了去。洪波兄早先曾把他的藏品送我,這麼一件東西送他也算還個人情。開始他怎麼都不要,我說:“撿漏得來的,從高家店鋪來,再回到你們高家的煙壺隊列中去,也算你與它有緣。”這一說,洪波兄不再推辭,收了下來。
當初無意中為執蓮童子煙壺命名“高家童子”,沒想到最後真的落腳高家,倒應了機緣巧合一說,想想蠻有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