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腸道酒吧(2 / 3)

這個鬼地方是一個藝術圈裏的朋友選擇的,朋友的身份有些特別,是東方墨前妻的弟弟。話說回來,三年前,東方墨與前妻的相識也是拜他所賜。既然離婚了,就不能稱其為小舅子,隻能叫朋友。

東方墨早早出來,開車尋覓很久才找到這家腸道酒吧,因為他沒臉去向交警打聽一家地下酒吧在哪兒。不管怎麼說,他還是站在了腸道酒吧的門前。

掏出手機打給那個關係複雜的朋友,電話一撥通,那人立刻接通了電話。

“喂,我在門口了,你們在哪兒?”東方墨問。

“進來吧,敲三下門,兩短一長。”朋友說完,便掛了電話。

東方墨摸了摸大衣口袋,那裏有一遝錢和一盒名片,錢比名片盒還要厚。他關好車門,大踏步朝窄門走過去。為何要大踏步走過去,因為此刻在他心裏浮現出一句話——君子坦蕩蕩。

隻敲了一下門,門就裂開一道縫,從裏麵鑽出一個小胖子,板寸頭,一臉青春痘,笑容可掬。小胖子很客氣地說:“歡迎來玩兒,您請進。”根本就不像電影裏演的那樣,戴墨鏡,穿西服,一臉凶神惡煞的表情,如果現實中真是那個樣子,那麼酒吧的生意一定好不了。

一走進門裏,東方墨才發現裏麵和外麵大相徑庭。

燈光不是暗紅就是暗綠,反正就是暗,讓你既能看見又看不清,迷迷糊糊充滿了令人浮想聯翩的曖昧情調。一些恐怕是已墜入情欲之網的男女,彼此用目光剝著對方的衣服和靈魂,盡管東方墨看不見他們的臉,但他知道,這些可憐人都被城市孤獨症侵染得無藥可救。

猛烈的音樂震得他雙耳嗡嗡作響,樂曲間夾雜著一種挑逗的怪音,有三個酒氣熏天的人在人群中推推搡搡,他們中間則晃動著一條濃妝豔抹、發色奇特、衣著性感的女郎,之所以用“條”來形容,是因為那女人更像一條色彩斑斕的熱帶魚。

東方墨怔住了,毫不誇張地說,他有生以來,還是頭一回來這種地方。

“先生,您……”小胖子本想問東方墨,為什麼在門口傻戳著,但他明顯是個很機靈的家夥,話隻問了半句。東方墨這才回過神來,他尷尬地笑笑,說:“我找個人,有朋友在這裏等我。”

他說出朋友的名字,朋友明顯是這裏的常客,於是小胖子就帶著東方墨繞過舞池,進入一條極其隱蔽並且向地下無限延伸的甬道。

甬道狹窄低矮得令人窒息,以至於寬肩膀的人從中行走不得不側著身子低著頭。牆壁是未加粉飾的紅色磚牆,使得這裏更像防空洞隧道或是一座古墓的入口,蜿蜒曲折,這不禁令東方墨想到了一個人體器官——腸道。

不多時,牆壁上出現了一道道的暗門,每扇門都緊緊關閉著,不知裏麵正在上演著什麼節目。漸漸地,東方墨明白了設計者的初衷——一旦上麵的世界有個風吹草動,那麼即便有警察闖進來,也無法一網打盡。

二人最終停在一扇門牌為BP-301的暗門前,東方墨不知這個代碼從何而起,這裏不是三樓,更沒有三百多個房間,正在迷惑不解之際,門從裏麵被拉開,他看見了久違的那個多重身份的朋友的臉。那張臉被燈光映襯得怪怪的,就像兩人在陰間的某個地方相遇了。

朋友比東方墨小八歲,額頭上有塊朱紅色的胎記,於是他便有了個綽號叫“紅黴素”。

“帶錢來了?”這是紅黴素見到東方墨說的第一句話。

東方墨點點頭,目光卻探進裂開的那條窄窄的門縫,裏麵除了黑還是黑,有一股煙草混合汗臭的味道。

紅黴素比東方墨高半個頭,他的身材很像一棵豆芽菜,一百八十厘米的大個子最多不超過九十斤,這或許是因為他的某些特別愛好所導致的。

紅黴素笑了,熱情地把胳膊搭在東方墨的脖子上。東方墨被拽進了那扇狹窄的門,就像被一隻怪物的嘴吞掉了。

房間裏麵確實很寬敞,裝潢也十分考究,和甬道那粗糙的質感天差地別,此刻呈現在東方墨眼中的一番景象,大大有別於他一路走來於腦中生成的情景。如果在沙發上看到幾個上下翻動的半裸女人,或許,那才符合他之前的構想。

屋裏確實靠牆擺著皮製沙發,沙發肯定不是真皮的,但色彩鮮豔。前麵的茶幾上倒著幾個啤酒瓶,而沙發上坐著的卻隻有那幾個可憐的朋友——有的在抽著煙,有的搓動雙手,有的在嘎吱嘎吱地捏著空易拉罐,每個人的眼睛都冒著饑渴的光,在這地下甬道裏,他們不像人,更像是一群充滿欲望亟待釋放的狼。

東方墨不免感傷地想,他,一個如此高雅的畫家,身邊怎會存在這樣一群充滿低俗欲望的朋友?

紅黴素伸出兩隻手,像個乞丐,麵無表情,他不止一次這樣做過。東方墨從錢裏抽出一遝,數都沒數就交給了紅黴素。紅黴素眨動著眼睛,拉開門走出去,跟小胖子交涉起來。

東方墨轉過身,再一次掃過朋友們的臉,朋友們才反應過來紛紛站起身,寒暄一陣,東方墨的語氣假裝十分客氣,一臉溫和的笑容。

“早就該請大夥兒出來玩一玩,就是最近瑣事纏身,所以今天……大夥務必盡興,哈哈……”他正說著,一名服務生端來了果盤和飲料,於是乎,這些所謂的朋友,相互談天說地暢飲起來。屋子裏有麥克風和點唱機,不一會兒,有個朋友耐不住寂寞唱響了第一首歌,一人唱罷另一人登場,話筒輪到東方墨手裏,他也不得不唱上一首。

東方墨不喜歡聽歌,更不會唱,可是這個場合,自己要是不唱的話,顯得有些不合群。其實他隻會唱兩首歌,都是九十年代的老歌,還是他上大學時學會的,他本想唱柯受良的《大哥》,但覺得這首歌此刻唱起來會給別人莫大的壓力,於是就蹩腳地唱了一首《心雨》。

服務生不間斷地送來了各種酒,生啤、幹紅、幹白、香檳,還有一些五顏六色叫不出名字的雞尾酒。就這樣,在眾人輪番敬酒和眾星捧月般的吹捧中,東方墨喝高了。

所有人表麵上都很開心,東方墨甚至忽略了一點,是啊,紅黴素哪兒去了?為什麼他從出去到現在一直都沒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