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媞和哥哥走進乾清宮,發現父親母親也在這裏,她非常高興,擠到母親的太師椅裏,聽父親和爺爺說話。
哥哥朱由校心裏對母親有些膽怯,他搬著鼓凳坐到床尾那裏,離兩人遠遠的。
太子朱常洛坐在床頭,把棉巾擺濕了重新給父親換上,又輕輕揉著父親的肚子。
萬曆皇帝朱翊鈞五十四歲,論起年齡來並不大,可是近兩年來身體越來越差,愈發顯出一些末世的光景來。早年他和太子之間發生了許多不愉快,可是隨著太子的位置確定,三皇子朱常洵就藩洛陽,父子之間的關係親密了許多。
再說太子朱常洛性情溫厚,不大記人仇隙,對父親天然懷著一股襦慕之情,一有空閑,他就到乾清宮來看望父親。
萬曆皇帝朱翊均躺在靠枕上,蒼白的胖臉上浮著一層赤紅,肚子臌脹,胸腹憋悶,氣有些上不來,太子連續用力揉了小半個時辰,揉的他連打了幾個飽嗝,放了一個臭屁,氣息順暢多了。
“好了,好了。”萬曆皇帝朱翊均望望兒子滿頭的虛汗,輕輕的說。
對於大兒子,他實際上是不放心的,四十多年的從政經曆,使他深知人心險惡,國務艱難。大兒子的性情太溫厚了,溫厚到了懦弱的程度,這種性格麵對著朝堂上、禁宮內的那些豺狼虎豹,怎麼能活得下去呢?他寧可讓太子做一個太平王爺。
可是天意如此,朝堂上的那些文臣們非要和自己過不去,說是遵守什麼祖宗禮法,自己的家事難道還不能自己做主嗎?
他每每想起這些事情,就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奈。坐在這個位置,是個人就想指導自己怎麼做,如果沒有堅如磐石的性格,哪裏可能有自己的主張?
“來,扶我坐起來。”朱翊鈞說。
朱由校看到爺爺的臉色好多了,走到床前,抱著爺爺的腿和父親一起往上抬一下,徽媞又取了一個抱枕摞在爺爺背後的靠枕上,這樣朱翊鈞就坐的舒服了些。
徽媞爬到床裏麵,把繡著九爪金龍的蠶絲被往上拉了拉,蓋到爺爺的胸膛上,抓著爺爺的手在自己臉上貼了貼。
朱翊鈞寵溺的看著自己的孫女,臉上現出溫和的笑容。
“爺爺,你看你的手背上有多少黑斑,來,讓我數數,一,二,三,四,看,手掌跟還有一個,淡淡的···怎麼這麼多啊?”徽媞把爺爺的手掌翻來覆去的看了看,說:“你看,我的手上就沒有····”
朱翊鈞“嗬嗬”的笑起來。
“哪能和你比吆?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裏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杜樊川一生漂泊,閱盡人間春色,就這首詩寫得好。”他眯縫著眼睛,用一種低沉的聲音吟詠著,好像回到了自己的青春歲月。
李選侍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們一家人和和樂樂,心中滿是傷感,公公要強了一輩子,臨到老了,脾氣還是回來了。
她看著女兒和爺爺在玩鬧,又想起來了女兒那煩人的婚事。
“吳道南將他小兒子的庚帖托人送了來,說是讓看看和徽提的八字配不配。爹爹,你看?”她揚起頭來,望著朱翊鈞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