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裏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下了很久。

商洛別苑的小築上覆蓋了厚厚的積雪,一陣悠揚的琴音和著落雪,或緩或急,別有一番意蘊。

撫琴人一襲鶴羽大氅,青絲半挽,眉目如畫。若不是額間束著一條淡青色雲紋抹額,一時間還真有些雌雄莫辨。

“小姐,鳳都傳信來了。”一穿著素絨繡花襖的管家模樣的中年女人走近小築,恭敬地俯身說道。

“是兄長嗎?”女子撥弄著琴弦,眸光未動。

“是。”女人頷首。

琴侍從女人手中接過信箋,等女子一曲撫畢,才雙手捧著遞到她麵前。

信箋在女子玉白的指間緩緩展開,上麵正是洛清河的字跡。

看了半刻,女子啟唇說道:“陛下有意讓我承襲母親的爵位。”

管家聞言,臉上不掩喜色,說道:“小姐,您終於可以回鳳都了!”

還沒等她高興太久,女子又接著說道:“兄長讓我留在商洛,以身有弱症為由推托聖意。”

管家的喜色僵在臉上。

語氣略帶不忿地說道:“小姐貴為侯府嫡女,自小便被送到商洛別苑,遠離鳳都繁華之地,這麼多年還不夠嗎?如今家主不在了,您自然應當繼承平陽侯爵位,為何要您拒絕?”

被管家喚作小姐的正是平陽侯府嫡女洛南衣。

聽到管家的不忿之言,洛南衣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她緩緩從琴案旁起身,走出小築。

仔細一看,竟是赤足踩在雪中。

白皙的玉足沾了雪粉,像染了霜華的玉蘭花,更顯得玲瓏聖潔。

“小姐,大冬天的您怎麼又赤足了,快!將小姐的靴襪拿來!”管家心疼地看著洛南衣微微泛紅的腳,衝琴侍吩咐道。

“若我百步之內能回到屋中,就回鳳都,若不能,便在商洛待一輩子吧。”

洛南衣自顧自往前走。

玉足在雪裏印下的痕跡,又被鶴羽大氅掃過,原本像一塊酥糕般規整的雪麵頓時淩亂起來。

“一,二,三……九十八,九十九”數到第九十九聲時,她恰巧一隻腳邁進了屋內。

“看來,這次要讓兄長失望了。”洛南衣轉身,看著住了二十年的園子,想著關於這裏的記憶,還真是乏善可陳。

除了十年前的那次雪中偶遇。

她抬手撫上胸口,摩挲著錦袍之下的玉玨,喃喃道:已經十年了啊……

管家追到廊下時,看著洛南衣在出神,忙跪在地上服侍她穿鞋。

她任由管家擺弄,視線變得悠遠,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

過了良久,洛南衣才緩緩開口說道:“卓姨,幫我收拾行裝,這場雪停之前,我們就要離開了。”

管家慌不迭地應“喏”,眼中甚至隱隱泛起了淚花。

此時鳳宮中,鳳傾正在查閱鴻嘉初年,平陽侯府宗眷的產籍。

終於找到了關於洛清河和洛南衣的產籍,裏麵清楚記錄著平陽侯正夫楚氏巳時一刻得龍鳳雙生子。

“難道是我想多了?”鳳傾斂眸。

不管洛清河如何阻攔,鳳傾此時也顧不了許多了,她不能將偌大的神策軍交付在無法掌控之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