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難得沒有直接拒絕,他抬頭看向馮亭,卻見馮亭臉上帶著笑容。沒有所謂的悲傷,也沒有遺憾,反而帶著無盡的期許。他一時間有些沉默。按照他的性格,他理應直接拒絕,選擇留在此處與馮亭一同赴此。畢竟這個謀劃是他親自敲定的。最後的代價也應該由自己來支付,可馮亭,所說的東西,也不得不考慮,因為上黨的謀劃僅僅隻是第一步,這一步成功之後,還有許多未竟之事,需要他去完成,否則這一次謀劃即便成功了,對於韓國而言,恐怕也沒有任何益處。
可是讓他直接拋棄好友,遠離此處,他也做不到。他與馮亭算是知己,都有著相同的目的。同時也各自敬佩著對方的才華,惺惺相惜。
“我……”韓非艱難開口。
馮亭卻是揮了揮手,直接打斷他的話:“不要做此婦人之談,你是知道的,我的才能不如你,我留下才是最適合的選擇,你還有你需要去完成的事情!”
馮亭當然知道韓非想要說什麼,但他並沒有給他機會。因為他很明白自己說出來的辦法便是最好的選擇。兩人之中最少要有一個人存在,而韓非就是最佳選擇。
馮亭命人取來美酒,而他也難得從上黨郡中繁雜的事務中解脫出來。與韓非對坐而飲,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就著簡單的飯食痛飲一番,似是告別。
兩人都不是那種喜歡沉迷於享樂之人,他們平時歲月飲酒,但卻永遠不會過量,克己而複禮,因為在他們心中永遠有著更重要的事情,但在這一時,兩人卻難得的沒有拘束,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頓酒,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兩人最後一次在一起喝酒了,或許再也不會有這種機會。
而後,在第二日清晨時分,馮亭將韓非送到郡城門口,此時兩人身上都帶著濃鬱的酒氣。可兩人卻絲毫沒有任何醉意,反而顯得十分清醒。
“頭一次覺得我韓國的美酒如此醉人!”馮亭笑著看向馬背上的韓非。
韓非點點頭,“我也沒想到!這是我此生喝得最痛快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走吧,我便不繼續送你了!我已經得到消息,趙國已經出兵,數十萬大軍由廉頗統帥,正向上黨之地而來,你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馮亭臉上沒有任何悲傷,也沒有因為即將到來的分別而失落。
他伸手在馬背上狠狠一拍,馬兒吃痛,開始奔跑起來,韓非握住韁繩,卻沒有勒住馬匹,而是任由馬匹奔跑,驀然回首,隻見馮亭獨自一人站在原處,負手而立,臉上笑意盈盈,身軀莫名顯得挺拔起來。
韓非狠心的扭過頭,拿起馬鞭,在馬身上狠狠一抽,馬匹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一直奔出很遠,他才勒住馬蹄,再回頭,已然看不見那道身影,經此一別,便是永訣。一種悲涼和無力感油然而生。而且他明白這種絕望感僅僅隻是開始,在未來的時光中,自己可能會遇到更多,隻要他一日是韓國子民,這種情況便一日不會改變。
……
雖然已經去信上黨,想要勸降,但這些時日,陳凡也並非一件事也沒幹,他在眾人並不理解的目光中,開始調集船舶,而且還擔心船隻數量不夠,他還從鹹陽調集了大批工匠,督造船筏。
大秦境內並沒有專門的水軍,大秦曆次戰爭,也以陸戰為主。水軍這種東西在很多時候根本派不上用場,但船舶這種東西並不缺乏。相比於陸路運輸,船舶運輸顯然更具有優勢,龐大的運力,能在很多時候,極大的節省資源。而且若是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使用水力運輸能夠極大地縮短時間和成本。
正常來講,若是采用陸路運輸二十萬大軍的糧草輜重,資源會有一大半浪費在路途之上。並非是遺失和損壞,而是因為民夫需要食用。那些民夫終究隻是人,他們不可能不吃不喝就能完成工作,因而在運輸糧草之時,其中有將近一半都進了民夫的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