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少衝順著他的目光也看了看兩名正在微微打鼾的兩名犯人,眉頭微微皺了皺,默不作聲地轉過身。
於少衝剛走過兩步,突然又折返回來,對背靠著牆壁的陳景瑜輕聲問道。
“你,你認識我嗎?”
陳景瑜側過臉,盯著柵欄外麵的於少衝,看了許久,緩緩地搖搖頭。
“我認識你,你自己小心點……”
於少衝又淡淡地說了一句,轉過身,快步向前走去。
這層監舍是個回字型,二樓的走道圍著中間一圈,1號監舍在這邊,99號監舍就在對麵。
於少衝剛剛停留在1號監舍門前,卻不知道對麵那排監舍裏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
隻有那99號監舍的門緊閉,門後不見人。
於少衝滿臉嚴肅地順著走廊慢慢地走著,足足走了近十分鍾,他才走到99號監舍的門邊。
於少衝並未突然出現,而是靜靜地站在98號監舍的門邊。
98號監舍的犯人早已躺下,即使鼾聲如雷,於少衝還是聽見了99號監舍裏傳來的說話聲。
“他怎麼把你放在我這裏?”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
話音裏的他,是於少衝;話音裏的你,是方城。
“也許,你這裏更安全吧。”
回答的是方城。
“安全?”
老者嘿嘿笑了兩聲。
“要說這整個監獄,我這裏是最不安全的。”
“哦?你老人家一個人住一間監舍,還不安全?”
“哎……”
老者歎了一口氣。
“和我同住過的獄友,近二十年來,沒有一個活著離開過這座監獄。”
“唯一的例外是他……”
“高林心。”
方城猜到了那個人,就是被周乙從這座監獄裏帶走的高彬,高林心。
老者點點頭,又淡淡地笑了笑。
“嚴格來說,他並不是被關了進來。”
方城也點點頭。
“是的,是他自己要進來的。那是個非常厲害的人物,無論是在偽滿,還是在國民黨,他都能全身而退。”
“隻怕這一次……”
老者輕輕地搖搖頭,歎了口氣。
方城卻是眉頭微微一皺。
“這一次,他逃不掉?”
老者沒有回答,似乎也不想再說起高林心這個人來,抬起頭,靜靜坐在對麵床沿上的方城。
“或許有人要害你,所以才把你關進這座監獄,又把你安置在我這間牢房裏。”
“哦?老人家這麼認為?”
方城的臉上湧起淡淡的笑容,話裏卻帶著絲絲的不屑。
“你很像一個人,我年輕時候的一位好友。”
老者還是沒有回答方城,又換了一個話題。
方城也不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慢慢地站起身。
“當年徐崇先,顧青山叱吒偽滿,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康德皇帝最為忠心的肱股之臣,想不到一個命喪黃埔江,一個卻在這龍華監獄裏被關了二十年。”
方城沒有認錯人,麵前這位老者就是顧青山。
顧青山也慢慢地站起了身。
他是唯一一個在監獄裏不用穿囚服的囚犯,據說這個傳統是一代一代的監獄長傳下來的,就連解放後接手的監獄長也給了他這個特權。
一襲灰色長衫,滿頭銀發,連那眉毛都有是雪白。
幹瘦的臉上滿是皺紋,顎下掛著幾根同樣銀白的胡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