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三更時分。
神醫巷。
端著空藥碗下樓的六嬸回頭瞥了一眼。
杜宇風一直端坐在窗戶邊上,緊閉著雙眼。木格玻璃窗戶微微地開著一條小縫隙。
也隻有這個時候,杜宇風才會呼吸一點窗外新鮮的空氣。
杜宇風的身後站著一個人,身材略有些發胖,看著還是顯得很是魁梧。
頭上一頂黑色圓帽,帽簷壓得很低,很低,幾乎遮住了整張臉。
“四爺。”
長衫男人輕聲地喚了一聲,恭敬地低著頭。
杜宇風紋絲未動,隻是深深地嗅了一口夜空中的清新空氣。
似乎那皎潔的月光也融入到股氣息之中,竄進了他殘缺的身體裏。
“四爺,顧青山出去了。”
長衫男人又輕聲說了一句。
杜宇風緩緩地吐出胸中濁氣,猛地睜開雙眼,扭過臉來,一雙眼睛銳利得一支利箭。
“於少衝去辦的?”
那人點點頭。
“於少衝和顧青山單獨呆在監舍裏足足有一個時辰,隨後就跟於少衝出去了,再也沒有回來。”
杜宇風點了點頭,那半張被火燎得猙獰可怕的臉龐擠出笑來。
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才有的獰笑。
“計劃完成一半了……”
杜宇風冷冷地吐出一句話來,可是站在他麵前的長衫男人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
杜宇風一怔,抬起眼皮,瞟了一眼他,陰冷地問道。
“有意外?”
長衫男人點點頭。
“顧青山的檔案被人偷了……”
他的聲音很低,很輕,卻足夠讓杜宇風的眼神驟變。
“檔案被偷?”
杜宇風嘴裏喃喃自語,臉色沉了下來。
他沉思片刻,又問道。
“於少衝有什麼反應?”
“於少衝並未找監獄裏的保衛科進行調查,而是把公安局刑偵科的林景棋調來了,還帶了幾個人,查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八點多才離去。”
“查出什麼來了沒有?”
杜宇風不緊不慢地問道,他的眼神平靜了許多,似乎心裏有了答案。
長衫男人輕輕地搖了搖頭。
杜宇風的嘴角居然掛起一絲狡黠的笑容,不再問這件事。
“這一批錢都處理好了麼?”
突然,杜宇風說道。
長衫男人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杜宇風,遲疑良久,竟然慢慢地跪了下來。
“四爺,你吩咐的事情,下邊的人都盡心盡力地做好了。不過……”
“不過什麼?”
杜宇風眼色一凜,盯著他。
長衫男人不由得心頭一驚,猶豫萬分,支支吾吾地對杜宇風說道。
“兄弟們這輩子哪見過這麼多錢,大家夥兒想著能不能……”
“能不能分一些!?”
杜宇風頓時打斷了他的話,厲聲喝道。
跪在杜宇風麵前的長衫男人頓時打了個寒顫,不敢說話,隻是點點頭。
杜宇風半眯著眼睛,看著他,想了想,語氣緩和了許多。
“他知道不知道你們的意思?”
原來,這個人上麵還有比他級別更高的人。
長衫男人搖了搖頭,低聲回答道。
“我不敢向他提,若不是四爺今夜見我,我也是不敢向您提的。”
杜宇風沉默良久,那條微開的窗戶縫隙吹進來一股夜風,中秋快至,風中已然帶著些寒意。
“你不問他,是因為他根本不會同意?”
杜宇風又淡淡地問了一句,眼裏卻閃過一絲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