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後,我跟著皓羽做事,耳濡目染,漸漸對坊中的運作熟悉起來。
陳梁兩家是世交,共同經營香料生意,陳皓羽主管與番外貿易往來,除了賤買貴賣,還要替坊中選料。
梁征從小跟隨學習傳統製香手藝,掌握大量工藝流程及手法製作,主管傳統手藝、坊內製香。香料坊采買和手工製作的名貴香料專門進貢皇室貴胄,成為皇家的\"造辦處\"。
一日,皓羽問我,“你跟了我些許日子,有學到什麼?\"
我說:“原來簡單的一顆香或者一炷香,它的製作過程是相當複雜的,可以說是一環扣一環,缺一不可。首先選擇原材料,植物、動物等都可以作為製香的原材料。製作不同品種的香,它的配方也各有不同,單我們坊中就有一千六百多種配方,因此選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步驟,稍一疏忽就會影響最後的成品質量。”
皓羽聽了點點頭,說:“看來是學到些東西,有件事情要你去辦。”
“何事?”聽皓羽說要安排我做事,我欣喜萬分,這些日子隻是做一些瑣事,接觸不到貿易的核心。
\"市舶司放消息出來,泉州港到了一批香料,聽聞那阿拉伯商人素愛女色......” 聽到這裏,我已明白了幾分,臉色一變:“羽少爺未免看我太輕,我雖是梁府的妾室,也是正經人家出來的女兒,怎會以色誘人之術。”
“這些日子,我一直留意你,當初指派你去倉庫,並未抱怨,做事之餘也留意香料的氣溫用途,後派你去賬房,也會留意采買銷售事宜。一般女子隻知賞花撲蝶,相夫教子,你抱負遠大、心思縝密.......”
我知他有意恭維,便打斷他說:“這樣的女子多了,羽少爺為何不請旭音前去,夫人花容玉貌,氣度不凡,若是她肯,事情必成。”
聽我這麼說,皓羽漲紅了臉,憤憤的說道:“姐姐的名字也是你配提的。”
“我自然比不了夫人,羽少爺要是看我不順眼,回了老爺,逐我出去便是了,何苦尋這樣的事情來作踐我。”說完我轉身出去。
回到梁府,輾轉反側,想著白天皓羽說的話,心裏更堵,我是以侍妾的名義入,府地位和府中開了臉的丫頭一般。城中也有人家將侍妾送人的先例,看來我也逃不出這樣的命運。
想到這裏,淚如雨下。 突然聽丁香說:“小娘睡了嗎?排草剛過來傳話,說老爺今夜要住這裏。”
我聽了忙起身梳妝,梳妝台上擺著一方葵形銅鏡,望著鏡中人兒,鵝蛋臉,娥眉輕掃,蒼白的臉頰,不施粉黛,長發輕挽,雖無旭音傾城之姿,但自有一股風流之態。隻是因為剛哭過,一雙眼睛紅腫。我執起一盒胭脂,輕點朱唇,淡然抿唇。
“幾日不見,你憔悴了許多。”
我回頭,見是梁征。 “老爺.......”我本想請安,話說一半,如鯁在喉,眼淚不覺流下來。
梁征看我如此,也不說話,直到我情緒穩定,他才緩緩開口說:“今日的事情是我的主意,你不必記恨皓羽。”
我走到床邊坐下,臉朝裏,既不看他,也不說話。
“之前倉庫失火,損失香料你是知道的,能補的香料皓羽都去買了,但僅夠應急年底進貢的,來年備貨還有很大的短缺。若能買到泉州到的一船貨,才不耽誤香料坊正常運作。”梁征說道。
見我還是不接話,他接著說:“其他幾家大的香料坊也是盯著這船貨,都說阿拉伯商人愛女色,其他人送去的女子,他全數退回。我尋思一般的女子入不了他的眼,所以想派你去試一試。等助我完成這件大事,他若待你好,你跟著他回異邦,若待你不好,你願意繼續回我府中做小娘或在坊中當詠梅也好,我定不會虧待你。”
聽到這裏,我悲從心來,說道:“我的命運從來都不是自己決定,對你們做出的決定,我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利。爹爹要把我嫁與你,我便進府,你要把我當作禮物贈送他人,我隻能服從,因為我必須依附男子才可安身立命。我之前求你去坊中做事,也是想以後離了你能有生存之道,可是你卻這般急,一點機會都給我。”
梁征聽了,說道:“你是深明大義之人,因知我心中苦惱,這事是委屈了你,為了祖上基業,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
知此事已無回轉的餘地,緩緩說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梁征聽了也不語,向外走去。
就這樣,我在內屋坐了一夜,他在廳中的榻上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