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起了個早,說好十點鍾見,我提前半小時到了火車站。

這裏的停車場位置獨特,把車子開上水泥橋,然後泊在一排房子的天台上。從通道走樓梯下去,是一間形跡可疑的按摩院,再往下一層,才是往火車站的通道。

這鬼地方像個迷宮,幸好我之前來過,要不然一時半刻的,未必能找得到。

葉子薇坐的是廣深線,和諧號,她發短信給我說,多十五分鍾就到了。如今我守在地底下的出站口,周圍人來人往,混亂不堪,吵得像個菜市場。我找了一個人少一點的角落,背倚著柱子,打量著過往人群。

說一點都不緊張,那是自欺欺人。八年沒見了,當年的校花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沒那麼漂亮了,還是更漂亮了?

人一緊張,就想上廁所。在火車到站的這十五分鍾內,我去了三次,還是四次?拿什麼拯救你,我的前列?

剛擦幹雙手,褲袋裏的手機就響了。掏出來一看,葉子薇說,雲來,我下車了。

我走到出站口前,不斷調整呼吸,平靜心緒。這裏暫時沒人,呈現出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真操蛋,膀胱又開始麻癢了,我說爭氣點好嗎?

這一批的乘客出站了,柵欄裏人頭湧動,像是一鍋沸粥。葉子薇出來了嗎?是左邊那個嗎?天哪,不會是前麵那胖女人吧?還是頭發像雞窩的那個?呼,幸好都不是,那……

難道說,我已經認不出她了?

嗨嗨,鄧雲來!

在這一瞬間,世界變得悄無聲息。八年的光陰,與灰色的人潮一起褪去,隻留下她站在原地,像一支出水的芙蓉。

咚咚,咚咚。

葉子薇笑了起來,眉眼生動,光彩照人。突然之間,許多回憶湧上心頭,塵封的一切都被再次提起。那多年以前的記憶,當我還是一個少年。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嗨,葉子薇,好久不見。

她走上前來道,喂,你不會認不出我了吧?

我笑著說,是有點認不出來,你掉進時光隧道裏了嗎?怎麼比高中時還年輕了?

她對我的恭維很是受用,笑道,少來了你,就會哄人開心。

我把手捂在心口,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

葉子薇退後兩步,上下打量著我,她說,雲來,你也沒怎麼變呢。

與此同時,我也好好打量了她一回。她穿著一條灰色短裙,肩上挎一個大號的neverfull手袋。重點是她的上衣,藏青色,深v,胸口那一片雪白,令人驚心動魄。

更加要人命的是,她的領口本來就夠低了,還要在正中間夾一副太陽鏡。而且,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即使沒有那件上衣,太陽鏡仍然可以夾在那個位置。

胸花這個外號,絕非浪得虛名。

出站口是建在地下的,所以我帶她上了電梯,回到地麵的廣場。

我問,是先去吃飯呢,還是先送你去那家公司?

葉子薇抬腕看了看手表,說,先去客戶那吧,辦好事情,我再請你吃飯。

她的手表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我認不出是什麼牌子,但一看就不是便宜貨。歐米茄?雷達?一萬還是兩萬?再加上她那個lv的手袋,這一身行頭價值不菲,儼然一個小富婆。

我領著葉子薇,鑽進按摩院,上樓梯,來到天台的停車場。她掩著胸口,指著下麵說,哈哈,還以為你要把我賣掉呢。

我說,我怎麼舍得,要也是留來自己享用。

我們一同鑽進了普桑,在這閃閃發光的大美人映襯下,這爛車更顯得寒酸。不過,她臉上倒沒露出嫌棄的樣子。

葉子薇從手袋裏翻出一張卡片,說,這是客戶公司的地址,你認識路吧?

我點點頭說,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在我打火的時候,她笑著對我說,太好了,我最喜歡識路的男人,有安全感呢。

我踩下油門,一本正經地說,實不相瞞,我剛獲得深圳市婦聯頒發的錦旗,上麵八個燙金大字,“男士楷模,婦女之友”。

車子在深南大道上走著,葉子薇望向窗外,感歎道,深圳多漂亮啊,空氣又好,廣州就差遠了。

我說,這裏節奏太快了,壓力大,還是廣州好,生活氣息濃厚,適合居住。

葉子薇說,其實都一樣的,在哪沒有壓力呢。我這次來深圳,就是催貨款來的。本來說好是老板自己來,突然又跑到澳門賭錢去了。真拿他沒辦法……

我心裏想,這樣看來,她呆的也不是什麼大公司。

我們聊得還算投機,並沒有久別重逢的緊張。不多久,就到了她客戶的樓下。我問,要陪你上去嗎?

葉子薇說,不用了,你在這等我就好,半個小時。

她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說,千萬要等我哦,中午請你吃好吃的。

我把車子開到路邊的樹蔭下,打開車窗,翻起隨身帶的小說。過了一會,一個夾著公文包的眼鏡男,走過來問,師傅,去南山走不走?

這家夥把我當成野雞車了,這也難怪,我的車跟人都貌似。我笑道,不好意思,我是在等人。

又過了好久,葉子薇終於下來了。她吐著舌頭說,對不起對不起,這客戶太八婆了。

我問,那事情辦成了吧?

她點頭說,算是。

我啟動車子,笑道,好,那我們吃飯去吧。

從漂亮的深南大道下來,七拐八拐的,進了一個不那麼漂亮的城中村。這裏破破爛爛的,跟我們老家那個小鎮,倒有幾分神似。

葉子薇驚訝道,深圳也有這種地方啊?

我們在一條狹窄的小路停下,幸好我技術了得,才能把車擠進一個牆角,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