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至無定河,一路閉目假寐的軒轅冕猛然睜開眼,隻覺胸口陣陣發悶,竟有舊疾複發之兆,懷恩大驚,趕緊將禦醫開的藥丸給他服下。
“這是到何處了?”軒轅冕低聲問。
窗外隨駕的喻老遲疑道,“已至汾州郊縣,還有三裏,就能看見無定河了。”
軒轅冕坐直身子,“你可識得當日之處?”
“隻是……方才靖西王遣人捎話,說是此處有太上皇曾巡幸過的牧場,想邀陛下一同前去,還有幾位當地鄉紳牧民等著陛下接見。”
軒轅冕滿心滿腦都是秦佩,正在柔腸百結之時,哪裏還有心思去管什麼鄉紳牧民?當即便冷聲道,“回複皇叔祖,就說朕略有不適,恐怕不能奉陪。”
話音未落,就聽車外馬蹄聲近,竟是靖西王一行親自來了。
“陛下久居深宮,想來也是乏味得很,今日天高氣爽,難道不想在草場上跑一遭?”
靖西王卻是老當益壯,一身戎裝穩穩地坐在青驄馬上,滿臉不耐地看過來。
他德高望重,又顧全大體地交出封地兵權,如今他回京榮養,朝廷就是把他當做祖宗供起來也不為過。
他這般強勢,軒轅冕就是再想去無定河畔憑吊也開不了口,隻好陪笑道,“皇叔祖既然有這等興致,朕也自當作陪。隻是朕還有些政務未畢,咱們可否明日在此多留一日?”
靖西王不語,他身側的周琦卻含笑道,“世事無常,興許到今日晚上,殿下便恨不得插翅回長安了呢?”
他二人對去那草場一事簡直超乎尋常的堅決,畢竟是長輩,軒轅冕身為天子卻也不願忤逆,隻好應了。
一行人舍車就馬,向著廣袤草場疾馳。軒轅冕雖談不上多循規蹈矩,可也不曾如此肆意自由地在天地間馳騁,放眼過去隻見群嵐隱隱,白雲悠悠,偶有幾群羔羊點綴在綠野之上,說不出的心曠神怡。
“不知如今牧民生計如何?”軒轅冕忽然道。
周琦笑道,“近來並無戰事,又是風調雨順,邊民自然富足安康。”
軒轅冕點頭,“那便好,朕隻願朕承平年間不見兵戈,家家能有餘糧。”
“看來陛下是要文治,不要武功啊。”周琦神色複雜,瞥了靖西王一眼。
軒轅冕淡淡一笑,“父皇已為朕去除內憂外患,朕是要多無能,才能讓天下再起烽煙?”
隨行一名士卒牽了匹老馬在前帶路,轉眼便到了一處氈帳。
空蕩蕩一片草場隻有這一個氈帳,一老嫗正在帳外生火煮飯。
軒轅冕四下環顧,猛然轉頭看向周琦,“皇叔祖與周世叔千方百計地把朕引過來,難不成這個氈帳的主人……”
“下官隻知數萬邊民都想親見天顏,他應當也不例外。”
軒轅冕心如擂鼓,一步步走了進去。
隨著簾子被撩起,案上一張宣紙隨風飄搖到了地上,枯瘦字跡來來回回竟都是同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軒轅冕似哭似笑地看了會,再顧不得靖西王等人,翻身上馬便疾馳而去。
“這還有點少年人的樣子。”周琦悠悠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