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牡丹,其實我原本不叫牡丹,在師父撿到我的那一天就給我起了一個名字,叫悠悠。師父說她姓吳,給我起這個名字,是希望我一生無憂無慮。
我起初不知道師父是做什麼的,隻知道她每日清晨就下山,在天黑前風塵仆仆地回來。因此我的童年大多是在自娛自樂間度過的,師父怕我無聊,在院子裏養了一條小黃狗,後來怕我成為個文盲,又帶回一些書,每日晚上回來抽查。
我起初不愛讀書,每日師父出門後就把書一扔,帶著毛毛出門去滿山亂跑,好不容易在師父回來前率先回到了院子裏,就把那書的封麵撕的破破爛爛,胡編說是毛毛咬壞的,結果總是一人一狗被罰不許吃晚飯,蹲在屋外大眼瞪小眼。
後來長大些,不知是懂事了還是什麼別的原因,我開始喜歡靜靜地坐在屋裏看書發呆,毛毛時常靜靜地臥在我腳邊,時而去院內巡邏一圈,這樣的生活也甚好,跟我往後的生活相比,童年幸福的宛如一個夢。
十歲那年,師父第一次帶我下山。我被城裏的人群嚇得直瞪眼,直到師父往我手裏塞了一個糖畫,叫我在一家酒樓門口等著她,等她辦完事後帶我去吃好吃的。我坐在矮矮的樓梯上,看著眼前晃來晃去的人腿,直到把竹簽都舔的沒有味道了,師父還是沒有回來。
師父會不會不要我了?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這樣的問題浮現在腦海中是絲毫不意外的。我裹緊了外衣,蜷縮在台階上繼續等,很快我便不慌張了:慌張有什麼用呢?橫豎我都是被丟棄過一次的孩子,五六歲時是早就懂事了的。
我醒來是在師父的懷裏,她臉色有些憔悴,見我醒了低聲向我道歉,說事情不順利,讓我閉上眼睛,除非她叫我睜開。我感覺自己在劇烈地顛簸,遠處隱約傳來什麼東西炸開的聲響,可師父在我身邊,我是全身心地信任她,因此慢慢放下心來。
正是從這天開始,我偷偷留心著師父的動向,試圖弄明白她到底是做什麼的。我曾偷偷跟著她下山,被逮住丟回了院子裏,我不死心,又派出毛毛去跟蹤師父,她絲毫不理解我的意思,叼著一隻山雀喜滋滋地回來向我複命了。
“悠悠,你想下山去學堂裏讀書嗎?”過了幾天,師父這樣問我。
“什麼是學堂?”
師父眉眼間流露出一絲哀傷,後來我才明白,這是愧疚的體現。她認真地向我解釋:“學堂就是一個地方,在那裏很多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孩子,由一個老師帶著一起讀書。”
我當然是想去的,這麼多年隻有毛毛跟我相伴,我急切地想交一些能說人話的朋友。
毛毛好像聽到了我的心聲,在我身邊不滿地哼唧起來。
然而,學堂的生活卻遠遠沒有我想的那麼美好。不知為什麼,其他學生總是有意無意地遠離我,我偷聽他們的聊天,都說我是沒爹娘的野孩子。
十三歲,我又回到了山上的院子裏,每日長久地坐在窗前。毛毛已經是一條老狗,幾乎連吠叫都艱難了,我就每日抱了她,清晨和黃昏各在山裏散一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