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您的女兒...”在謝夔停下來喝茶的間隔，柴雅總覺得要說些什麼才好，一開口又覺得自己或許戳到了對方的痛處，又戛然而止。
“還是先說說我和她的故事吧。”茶杯被放回到茶碟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雖然已經結婚很久，我們還是分房住的。父親與我談完之後，我坐在自己的床前又想了許久，要不要同她離婚，她的父親在賣了自己的女兒後，仍然沒有挽回岌岌可危的家業，如若離開了我們家，她定然也是無處可去的。我正糾結著，她這時卻主動敲開了我的門，端來一碗補湯，說是廚房熬的，即便我好轉了不少，也還是要多注意身子，我沒有懷疑就一飲而盡了。”
“後來呢...後來醒來時，一個女傭見她遲遲沒有幫著準備早飯，就去敲她的門，再來敲我的門，我們圓房的消息也就在家裏散播開了。當時的我不可能不恨她，因為補湯是她端來的，我也從糾結到下定了決心要結束這段畸形的婚姻。當日我就命人去裝點父親送的洋房，準備從這裏搬離出去了。”
“她並沒有解釋什麼，在家裏見到我時總是低著頭，一副心虛的樣子。即使我恨，僅存的理智多少也能支持我理解她的困難——如果能為蒸蒸日上的謝家生下一兒半女，她或許就有了立足之地，不用再回到那個肮髒的娘家去。她如願以償了，在我準備搬走的那一天，燕姨娘在門口攔住了我，告訴我我即將成為一個父親了。”
“我還是搬走了，向來勤勉的我驀地生出一股叛逆的心思來，我開始頻繁出入歌舞廳，流連那些我從未踏足的地方，讓我意外的是，這反而叫我更容易融入父親希望我融入的那些圈子裏，跟那些富家公子哥玩到了一塊，我像是在用這種放縱來反抗家庭強加給我的一切。”
“女兒出生那天，我正在談生意，家裏的管家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說她在家突然臨盆，現已送去了醫院，那段時間父親的身體不好，因此對這個孩子的出生倒也存了幾分希望，或許也有“衝喜”的意思在其中吧。我匆匆與對方另約了一個時間，驅車趕到了醫院，一個傭人推著輪椅上的父親，旁邊站著燕姨娘，正在產房外麵焦慮地等待著。”
““你可算來了，你夫人都大出血了，你也不著家...”燕姨娘活像我的母親一樣責備我，父親沒有出聲，算是默許了這些批評。我沒有心思貧嘴，幹脆坐在一邊跟著一起等，過了不知多久，護士抱來一個孩子，說她方才生下一個健康的女孩。”
“我對嬰兒有些手足無措，父親黯然神傷，仿佛有些失落，燕姨娘臉上看不出什麼明顯的情緒，大家各懷心思，沒有人在意她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重回人間後，她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白的刺眼的床單和不甚耐煩的護士。”
“父親給那女嬰起名叫“謝宜佳”，或許有宜室宜家的美好寓意包含在其中，我不知道，也沒有多加關心，我那少的可憐的父愛隻能支撐著我抱抱她，然後逃也似的離開充滿了消毒藥水的醫院，她憔悴的模樣沒有在那時我的心裏留下一點點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