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奚聽。
我們像是有了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明麵上我們再也沒有講過話,但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會對我笑,對我撒嬌,還會給我一個擁抱。
我在夜裏輾轉反側,整夜整夜的睡不安穩,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咒罵我,唾棄我。
奚聽給我繡了帕子,做了鞋子,她再一次問我:“我們什麼時候去江南啊?”
我不知如何回答。
她看出我的不願,又問我:“你要參加今年的科舉嗎?”
我搖頭:“不去。”
“為什麼?”她問我。
我想:因為你父親不會讓我去啊。
但是我沒說出聲。
奚蒼和奚召前些年都已經考取功名,世人紛紛稱讚奚丞相教子有方,偶爾也會提起我,說我有辱先輩聲名。
那隻是少數,實際上,大多數人,已經不記得曾經的江南俞家了,自然也不會記得一個我。
那一年,我再一次同奚丞相提起科舉,被拒絕。
再一次提出搬出丞相府,依然被拒絕。
奚聽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兩棵墨梅樹,移栽到我窗前,抬頭就能看到,冬日裏能嗅到悠悠暗香。
我待在房間作畫,畫墨梅,也畫奚聽。
墨梅全部留下,奚聽全部送去書院。
這都是我,不能見光的心事。
奚聽為這件事情鬧了好幾次脾氣,抱怨我為什麼不畫一幅她。她不知道,我已經畫了百次千次她。
我安慰不了她,於是留下了一幅,準備等她生辰時送給她。
書院的先生看向我的目光裏是不曾掩飾的惋惜,我走時還聽到他在歎氣,嘴裏念叨著生不逢時。
奚聽收到那幅畫,果然很歡喜。
那天是她十五歲生辰,奚丞相派人傳話給我,說祖父的忌日到了,讓我在院子裏待著,給祖父抄寫經書。也就是變相的禁足。
我接受的很平靜,整日閉門不出,待在書房裏抄寫經書。
我知道,我和奚聽的事情應該被發現了。
過了半月,奚召闖進院子,把我帶了出去。
他帶我到城外,奚蒼也在那裏,他身旁還有一輛馬車,聽到動靜,他抬頭,朝我點點頭。
隨後馬車的簾子被掀開,奚聽從車上跳下來,跑過來,撲進我懷裏,聲音輕快:“俞程哥哥,我們去江南。”
她又輕又軟,我抱她的時候甚至不敢用力。
好啊,我們去江南。
兩個有功夫的小廝,一個丫鬟,再加上我和奚聽。
我們在江南安頓了下來,江南還是原來的模樣,精致又繁華,俞家原本的地基上已經建起了別的房子,我隻能另找了個地方住下來。
我做起了生意,勉強可以養家糊口,奚聽也不像以往那樣,她換下了精致的衣裙,在家裏學著做飯。剛開始總是做不好,但大家都很捧場,每到這時,她都會露出那種驕傲又可愛的表情。
她出門的時候遇到地痞,流裏流氣的衝他吹口哨,說些汙言穢語,之後我去把那些地痞揍了一頓。
她賣菜的時候遇到缺斤少兩的攤販,想要理論卻被對方卻無理取鬧,之後我找了相熟的人家送菜。
她半夜做夢流眼淚,嘴裏念叨著爹娘哥哥,我坐在她床邊,輕輕給她蓋好被子,吻她額頭。
我們像最普通不過的夫妻,過著如此平凡的生活。
但我們沒有成婚,也沒有同房。
奚聽晚上出現在我床上,我抱著她,靜靜地等天亮。
她躺在我懷裏,輕輕地哼著歌,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
我們在江南住了一個月,然後我又看到了奚蒼。
他騎著馬,要來接走我的公主。
奚聽站在我身後,我回頭看她,她在朝我笑,我也朝她笑,我們倆的表情都是那麼平靜。
我看向奚蒼:“我跟你們一起回去。”
回去的時候奚聽心情一直很好,我知道原因,她大概以為我要回去同他一起麵對。
回到京城的前一晚,我給她畫眉,然後看著她笑了起來,奚聽問我笑什麼,我說抱歉,奚聽連連擺手,說沒關係沒關係。
我這輩子,沒有對不住任何一個人,除了奚聽。
那晚奚聽睡著,我從她房間出來,在門口看到奚蒼:“要走了?”
我點頭。
奚蒼把馬韁遞給我:“珍重。”
他到底是長大了,身上再沒有那股盛氣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