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之下，傳來胖嬸兒虛弱的呼喚聲。
順著聲音的來源，林凡迅速跑到一塊巨大的水泥板前。
他記得這塊石板，是胖嬸兒家的天花板，上麵還有廚房煙熏過的痕跡。
沒有任何猶豫。
林凡雙手用力，將石板抬了起來，朝著不遠處丟了過去。
轟！
一聲巨響發出，被埋在石板下的胖嬸兒也隨著出現，隻是…
她的狀態看起來很糟糕。
房子倒塌的塵埃，如雪般將胖嬸兒覆蓋，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被刷了層漆似的蒼白。
但蒼白之中，又夾雜著晃眼的鮮紅，那是…
血！
“咳咳~”
“凡…凡哥兒…你怎麼…來了？”
“快…快走！”
看見林凡的身影，胖嬸兒掙紮著想要從地上起身，可她實在傷得太重了，連撐起手臂都做不到。
林凡眼疾手快地抱住胖嬸兒，穩穩地將她放平在地上，直到這時，他才真正發現胖嬸兒的身體有多糟糕。
擦傷、撞傷、摔傷…在林凡的感知中，她的身上密密麻麻的遍布傷口，潺潺鮮血從中流出，將身下的灰白色塵埃染紅了大半，甚至連肋骨都斷了至少五六根。
最要命的是，一根鋼筋貫穿了胖嬸兒的腹部，鮮血像失控的水龍頭，從裏麵不斷湧出來。
看著眼前這一幕，林凡有些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深吸一口氣。
可沒等他說話，胖嬸兒開口了：“凡哥兒…我答應過你…要照顧好琪琪的。”
“胖嬸兒…沒騙你。”
“琪琪…琪琪很安全，她…被你朋友…帶走了。”
“胖嬸兒…真的…做到了。”
胖嬸兒每說一句話，都需要停頓很久。
有些吃力。
隻不過那雙手卻緊緊攥著林凡的風衣，攥得很緊，還有些顫抖。
“胖嬸…楊媽，你…你不要說話，我帶你去找覺醒者…”
“他們…他們一定能救你的！”
林凡看著胖嬸兒身上的傷口，當即想要將她抱起來，卻被拒絕了：
“其實…我早就…該死了。”
胖嬸兒搖了搖頭，嘴裏湧出一大口鮮血，許久之後才艱難地說道：“要不是…遇到你和琪琪，我…早就…早就想去找我家老頭和兩個孩子了。”
“是你們…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這一刻，胖嬸兒的眼睛有些明亮，被鮮血染紅的牙齒都露了出來，她…
笑了。
笑得很開心，像是回想起這輩子最高興的事情。
但林凡卻愈發沉默。
他抬起頭，就這注視著胖嬸兒的眼睛，眼神中充滿了迷茫。
就像隱藏在迷霧中的建築，驟然被陽光照出真實的模樣。
林凡這一刻突然發現，他似乎從未真正看過胖嬸兒的臉…
那是一張凶巴巴的臉，宛如電視劇裏出現的惡婆婆形象。
可她對自己和琪琪做的一切都是那麼溫柔，就像自己年幼時在夢中經常出現的那個溫暖身影。
她是那麼刀子嘴豆腐心，自己和妹妹三年前剛到這座城市，連吃的都沒有，在她家門口凍得瑟瑟發抖。
當時，胖嬸兒打開門，嘴上罵罵咧咧的，可沒一會兒卻從家裏拿出香噴噴的飯菜給他們倆。
後來…
三年就這麼過去了。
自己和琪琪，也不知怎麼就和胖嬸兒熟悉了起來，不管琪琪再調皮，她都不介意，甚至還主動幫忙照顧琪琪…
不管自己再忙，給她帶來再大的麻煩，胖嬸兒都不會生氣。
她的臉上永遠掛著笑容，輕輕地喊一句“凡哥兒”。
可自己又給她帶來了什麼？
除了麻煩、防備，似乎什麼都沒有，就連丈夫給她留下的金鐲子，也因他而變賣了。
林凡有些懷疑自己，不知道為何，他此時反倒希望胖嬸兒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丟下琪琪獨自逃命，就像…
他曾經遇到的那些人。
至少…這樣的話，胖嬸兒不會因此喪命。
琪琪的安危問題解決了，自己本該開心的，但林凡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煩躁。
煩躁到…
想哭。
他還沒有哭過，至少從記事時起就沒有，哪怕看別人哭也沒有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