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後暖洋洋。
但此時孤兒院草地的氣氛卻有些尷尬。
謝嚴軒揉了揉有些發幹的眼睛，深吸一口氣，坐起身認真地看著林凡的雙眼。
“說實話，你是我這些年裏，所遇到的人中，最優秀的。”
“隻要你能控製好自己的覺醒物，可以預料，你很快就會脫穎而出，甚至成為一代天驕。”
“而且是能在這個世道活下去的天驕。”
說這些話的時候，謝嚴軒的語氣很認真，很誠懇。
“但同時，你也是我這些年裏，遇到過最不幸的孩子。”
“我沒辦法完全想象你經曆了什麼。”
“哪怕我根據了解到的那一點信息去想象，也會感到渾身冰冷。”
“人族對不起你。”
“甚至就連我和歐陽英傑也對不起你。”
林凡眼神如少年般清澈，可在這清澈之下，卻隱藏著屬於自己的滄桑。
他沒有說話。
就這麼沉默著，聽謝嚴軒絮絮叨叨地說下去。
“我知道沒資格代表人族。”
“但我還是想和你說聲對不起。”
“也想告訴你，人族，並非你看到的那麼黑暗。”
“你見過人族的至暗麵，也應該去看看人族善良的一麵。”
“就像胖嬸兒…”
“宋平安，去幫叔叔買包煙。”
看到宋平安路過，謝嚴軒遠遠喊了一聲，從口袋裏摸出幾張紅鈔遞給他：“剩下的，給你和其他小朋友買文具。”
“謝謝叔叔。”小男孩有禮貌地應了一句，撒腿就往孤兒院外跑。
沒一會兒，就揣著一包煙回來。
謝嚴軒一眼看出那是小賣部最貴的煙，張了張嘴，還是沉默地接了過來。
拆開，掏出打火機，點燃，用力地抽了一口，吐出濃濃的煙霧：“呼，果然…一分錢一分貨。”
“我不了解你的過往，自然也沒有資格點評什麼，更沒有資格要求你去承認本不該承擔的責任。”
“但是…”
“作為人族的一份。”
“我還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永遠不要把武器…對準那些無辜的人族。”
“好麼？”
“我不反對你拿刀，和那些混賬講道理。”
“可絕大部分人族…都是無辜的。”
“我知道我這麼說很自私，可沒辦法，我是人族…”
“甚至我希望…”
“你在不傷及自己的情況下，盡量去救一些人。”
“就當是為了那些犧牲在星空防線和荒區，為人族換得安寧的英魂…”
“也當…為了胖嬸兒。”
謝嚴軒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很慢，煙卻抽得很快，眼神中夾雜著自責、期望、真摯，以及…
一絲難以察覺的懇求。
“胖嬸兒麼？”
林凡抬起頭，出神地看著麵前這個教了自己三年書的老師，下意識覺得他和記憶中那個慈祥的身影有些相似。
或許，是因為他和胖嬸兒都屬於同一類人吧。
“你說的這些，我會記得的。”
“嗯…也會嚐試去做。”
沉默了將近一分鍾，林凡思索著說道。
沒有信誓旦旦的承諾，也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
但不知為何，謝嚴軒聽到這兩句話，卻感覺格外心安。
這已經是這個傷痕累累的少年，目前所能做出的最大保證。
也是他邁出深淵，踏向人間的第一步。
“但是…”
“如果有一天我要找那些人算賬。”
“你不能阻止我！”
林凡又補充了兩句。
鄭重且嚴肅。
謝嚴軒笑得牙齒都露出了：“我也早看那些人不爽了。”
“如果以後你被他們欺負。”
“我幫你！”
“哪怕舍下這張臉去求老師…”
“我也幫你！”
“當然，前提是不能損害人族的利益。”
謝嚴軒臉上的表情很輕鬆，仿佛說的隻是一件小事，而非稍有不慎便可能萬劫不複的禍端。
別人投之以李，自己報之以桃。
這或許就是他做人的道理。
在孤兒院的草地上，在冬日的暖陽下，他和眼前還是少年的林凡，立下了彼此的約定。
一個語氣輕若鴻毛，動輒重比生命的約定。
雖然沒有像小說裏寫的那樣對天發誓，甚至看起來還有點中二。
但不知為何，謝嚴軒仿佛找到自己灑脫的少年時光，恨不得吼上兩句來宣泄。
直到…
“老師，如果沒什麼事。”
“我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