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鏡垂下眼眸,避開了洛妍的視線。
“我聽不懂娘娘的意思。”
洛妍冷笑,“不必再演戲了。你在單穎的身邊演了那麼久想必也演累了,在本宮麵前還是省省吧。”
紡鏡仍是低著頭,沉默不語。
洛妍也不在意,站起身來回到座位上坐下,從容開口:“你以為當年的事不會有人知曉,也對,不過是萍水相逢,除了當事人,還有誰會記得呢。更何況信安公的長子,哪個不要命的敢去調查。但偏偏這個不要命的人是本宮,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弄人啊?”
紡鏡這才抬起頭,雙眼中再也沒有往日的謙卑與恭敬,“娘娘是何時對我起疑的?”
她自信自己的演技沒有絲毫破綻,就連朝夕相處的單穎也從未對她疑心過半分。可為什麼是這個沒見過幾次的皇後懷疑自己,甚至派人去查了自己。
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洛妍不緊不慢的開口,譏諷道:“別拿本宮跟單穎那個蠢貨相比,你的演技並沒高明到哪去,單穎看不透是她蠢,不代表本宮傻。”
紡鏡笑道:“的確,是奴婢太高看自己了。”
方才吃下的藥很有效果,這一會的功夫她便覺得身上沒那麼疼了,連說起話來也沒那麼費力了。
“你的過去本宮已然明了,但還是想聽聽你的意思,畢竟有些事隻有親曆者才最清楚。”
四年前,就是洛夫人小產之後,單穎母女倆被單惠澤舍棄,就連身邊的婢女也都被其他侍妾分了去。
怡安就是其中一個,她原本在單穎的身邊伺候,也算是身邊較為親近的人了。
單穎母女失勢後,除了秋夏堅定不移的留了下來,其他人都走了。
怡安是最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的,與秋夏的逆來順受不同,她早已忍受不了單穎的動輒打罵,一個不順心就拿她們這些丫頭出氣,一年到頭,身上不是青紫就是淤痕。
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可以離開,她自然是要抓緊一切機會。
她是賣身進府,隻簽了兩年的契約。
她用自己兩年的時間換來了五兩銀子,讓她的妹妹怡樂能平安長大。
“皇後娘娘查過,應該知道怡安不是我的親姐姐,我隻是她在寒冬街頭撿到的一個小乞丐而已。”
那時的怡安還算是家境富足的千金小姐,父母做著一點小生意,衣食無憂,過得無憂無慮。
隻因為一次外出躲避風雪,撞見了一個縮在牆角凍得瑟瑟發抖的小乞丐,心生憐憫,便將其帶了回去。
“姐姐對我很好,給了我以前從來沒想過的生活。我每天都有新的,暖和的衣服穿,再也不用擔心會不會凍死,餓死。我留在了她的身邊,做她的婢女,希望以此來報答她的恩情。”
然而天降橫禍,怡安的父母在外出進貨的時候遭遇山賊,所有人都死了。
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怡安傻住了,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就暈了過去。
待她醒來,來不及難過,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找上了門。
家裏的生意需要她打理,府裏的下人需要她安排。很多很多的事情堆在一起,都需要一個人出麵來解決。
但這些事情,壓根不是從未經曆過風雨的怡安能解決的。
後來的事情就像醒不來的噩夢一樣。
怡安的叔叔伯伯們站了出來搶走了她家的一切,把她從家裏趕了出來。
從那天起,怡安再也不是什麼千金小姐,而是每日為了怎麼填飽肚子而發愁的身無分文的窮人。
她被趕出來的時候,身邊隻有當年的那個小乞丐陪著,她給起了名字,叫小雪。因為她們是在一個雪天遇見的。
“小雪,從今天起你就叫怡樂了。”
小雪瞪著大眼睛,不解的問:“小姐,為什麼又要給我改名字啊?”
怡安摸了摸她的頭,苦笑不已:“別再叫我小姐了,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還算什麼小姐。”
小雪大著膽子勾住她的手,安慰道:“沒關係的,還有奴婢陪著您。”
怡安扯出一抹笑來,說:“不要叫我小姐,也不要再自稱奴婢了。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叫怡樂,是我的妹妹,以後你要叫我姐姐知道嗎?”
繁花似錦的時候人人爭先恐後的上來巴結,窮困潦倒的時候才能看清真心假意。
這個被她帶回家的小乞丐,成為了這世上唯一一個對她付出真心的人。
沒了往日的風光,衣食住行都要靠自己的雙手。
身上沒有錢,連一日三餐都解決不了。
餓了一天的姐妹兩個互相攙扶著走在大街上,偶然聽見有人在議論說瑾安公府招丫鬟,不過需要簽賣身契。
怡安和妹妹對視了一眼。
怡樂率先開口:“姐姐,讓我去吧。你從小到大都是被人伺候的,幹不了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