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柔兒渾身控製不住地發抖。
濺落在身上的古怪液體有一些沁入了她的傷口,帶來一絲酥酥麻麻的熟悉感覺。
她在門派中偶爾受傷,爹爹給她敷全天下最好的藥,那種藥止痛生肌,敷在傷口上就是這種酥麻的感覺。
而現在,這些人彘被浸泡在全天下最好的療傷藥水中,足夠維持他們重傷不死、創口不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意識清醒地,在無日無夜的痛苦中,源源不斷地為丹爐提供新鮮的修士血。
“大師兄!師姐!”小胖墩在另外一邊的棺槨中找到了籬菊派失蹤的同門,他和幸存的小師妹在一旁放聲痛哭起來。
原來,在白水村失蹤的修士們並不是被妖獸殺死,而是被自己的同族秘密帶到了這裏。
紀柔兒終於明白了,最近頻頻發生的妖獸襲擊人族事件,是何書墨一夥人蓄意製造的,為的就是將附近的修士吸引過去除妖。
最後修士們失蹤,妖族則被殺取丹,沒有人知道其中的貓膩,隻會認為是人妖兩族衝突造成的傷亡。
紀柔兒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這恐懼比昆侖山巔終年不化的積雪更寒冷,深入脊髓、冰凍三尺。
她發現自己或許根本不曾認清何書墨的真容。
而爹爹……那個教她友愛同門、扶危濟困的人,她怎麼也想象不到他會與眼前敲骨吸髓的行徑扯上關係。
紀柔兒緩緩地走在排列成陣的棺槨之間,這些被做成人彘的修士,大多是她不認識的,還有一些很麵善,其中甚至有她熟悉的昆侖派小師弟。
她還能記起曾經遇到他們時的場景,音容笑貌曆曆在目。
小師弟認出了她,啞然張著被割去舌頭的嘴,兩行清淚爬過浮腫的臉龐。
“對不起。我不記得你的名字了。”紀柔兒為她曾經的傲慢痛悔不已。
“但是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為你、為你們所有人討個公道!”
她抬頭看著半空那些紅色絲霧,棺槨組成的陣法在不斷吸取人彘的血液和生機,並連綿不絕地向丹爐輸送。
她必須讓這個陣法停下來!
紀柔兒走遍了整個棺陣,心裏大致有了數。
這並不是一個很高深的陣法,她很快找到了破陣之處。
將一處棺槨推開之後,墓室中升騰的紅色絲霧終於化作血雨,淅淅瀝瀝地散落在地上,暈染成大片大片的猩紅。
她又如法炮製,將另外兩處墓室中的棺陣破解。
第三處棺陣破解的那一瞬間,從丹爐所在的墓室傳來了一陣巨大的爆炸聲。
紀柔兒三人連忙往回走,隻見原本密布在丹爐上方的紅雲忽然失去控製,爭先恐後地往丹爐中湧,丹爐與封邪之陣的力量瞬間失衡,爐身劇烈晃動,內裏傳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紀柔兒企圖用法術壓製丹爐的暴動,但卻絲毫無濟於事。
丹爐無法承受巨大力量的衝擊,幾個轉瞬之間,爐身上竟出現了一絲裂紋。
“糟了!快躲開!”紀柔兒急忙後退。
她剛剛轉過身,身後的丹爐便徹底炸裂。
隨之摧毀的,是爐中所有未煉化的妖丹。
紀柔兒被爆炸帶來的氣流狠狠地擊飛,無數堅硬的碎屑落在她身上,割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她艱難地爬起身,聽見不遠處傳來雲梔的驚叫。
紀柔兒看見路山正將雲梔護在身下,剛才顯然是他及時保護了她,但白霄卻沒有那麼幸運,因重傷而行動遲滯的他被倒塌的丹爐壓住了半截身子,已經昏迷過去。
丹爐巨大而沉重,雲梔和路山合力也未能將它抬起來。
爆炸造成的餘波殃及整個墓室,頭頂的巨大磚石紛紛碎裂,正以極快的速度往下坍塌。
“快走!這裏馬上要塌了!”紀柔兒著急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