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古前,青年耗盡了血魄,費盡了心神,這才堪堪護住了靈世,卻未來得及多看上一眼,便被強行隔絕,轟殺當場。
如今重活過來,投身門內,耳邊徐徐風聲掠過,聽得山間蟬鳴鳥叫,流水潺潺;人世歡聲笑語,生機活現。
嘈雜而美妙,這世間萬事萬物之音,在此刻,盡皆入耳。
隻覺一陣暢快,沉溺夢中無盡歲月所帶來的陰霾,仿佛在這頃刻之間,煙消雲散。
緊接著一時的精神恍惚,青年猛然驚醒過來,好似做了一個無比漫長的夢,再睜眼時發現自己墜落在了一處山脈當中。
死戰後的傷加之歲月的侵蝕,身軀早已是千瘡百孔,更遑論區區衣袍,青年就這般一絲不掛暴露在蒼天之下,他並未覺得羞恥。
此時的他,隻一心感知著,這如夢似幻,卻又真真切切的,能觸及,有溫度的世界。
貪婪呼吸著天地間這甘甜的空氣,青年確信果然不是夢了,他真的活了過來,自母神喚出的那兩道門中,真真切切的活了過來。
雖在此刻篤定那並非是夢,卻更加的止不住驚異,他竟見到了一位古神,並且還是孕養萬物的母神。
驚異的同時,青年又不禁回想起來,母神說他早活過來百年,那語氣中的哀傷,似乎透露出他日後會有個淒慘的結局。
不過青年卻並不在意,隻要能再回了這世界,哪怕隻多看一眼,便是任何代價,他都可以接受。
就這般仰躺著,細細感知著久違的世界,他重新閉眼,麵容平靜,古井無波。
似乎是又要睡過去了,或者還未徹底自那無盡歲月中清醒過來。
當他再度張開雙眸,這一次,黑色的瞳仁泛著光亮的色彩,其內明火湧動。
第一眼所見,便是這天,與他曾經的時代未有差別,同樣的一片天,同樣是藍的漫無邊際。
活著便好,他如此想著,便欲嚐試抬起手臂,然而迎接他的,卻是猛然一聲咳嗽。
緊接著,是忽然而來的渾身顫動,四肢百骸都要在此刻爆開一般,連帶著五髒六腑也劇烈疼痛起來。
鮮血自嘴角溢出,是妖豔的紅色,滴滴分明,順著嘴角落入腳下的泥中,紮根,生芽,竟神奇的盛開出一株又一株深紅色的花。
這花看不出是什麼品種,總之是紅色的,連帶著根莖葉,全是如血一般,若離得近些,便覺異香撲鼻。
青年根本來不及欣賞,隻覺得渾身都在遭受一種難以言明的痛苦。
好在那些自他鮮血中開出的花朵,散發出的陣陣異香,竟有些安神的作用,替他稍稍減緩了些。
強撐著站起身來,每稍微動一下,便牽動著全身筋脈,那般苦楚,即便減輕了些,也真如卷刃剜肉,鈍斧削骨。
肉身本就未來得及錘煉到極致,做不到萬古不化,又經曆連續不斷的大戰,體內暗傷日月累積,終還是在這歲月的侵蝕下,退化下去,變得破敗不堪。
這大概便是跨過時間的代價吧?亦或是早醒了百年的代價?
於今世複生,卻是以如此殘軀,哪怕是想要動彈半分,也需得時時刻刻承受劇烈痛苦。
青年仍舊還撐的住,便欲起身離開了,雖不知去處,但也隻求多看看,這個他拋卻一切護下的世界。
而就在此時,空間浮動,一雙蒼老如枯木的手憑空而現,強行撕開了青年身前不遠的虛空,接著又自其中,走出一個老人。
老人鶴發雞皮,慈眉善目的,就那般淩空負手而立,眼中略帶些好奇的神色,居高臨下凝望著青年。
老人自然是麵目和善的,卻見一身玄袍之上,不知名凶獸遊走其中,氣勢威嚴,凶惡的雙目直盯著青年,隻欲下一刻活過來,將他生吞活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