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園已毀,白衣道士也不知去向,皇帝惱恨卻也沒法,對這個臭道士他情緒非常複雜,這位不是別人,正是龍虎山第四十八代天師張彥頨,六年前張天師入朝覲見,盡管此人年紀輕輕即被人吹噓得道法通神,皇帝卻不以為然,隻當這類人不過裝神弄鬼,騙些無知愚民,所以言語間便帶了些嘲諷,張彥頨被嗆了幾句,他觀皇帝麵相早看出異樣,再聽得皇帝甚是藐視天師一脈,心中不忿竟不顧父親的告誡,默默推算起皇帝的命格來,這一算心中越發驚疑不定,皇帝明明是早夭的命數,可是帝王之氣竟又不衰,張彥頨年紀雖不大,但是相人無數,似這般詭異之事還從未有過,他不由得使出畢生所學推演起來,皇帝命格自是貴不可言,但是命理又十分衝撞,他凝起十二分精神,越算越是心驚,大熱的天竟冒出許多虛汗,連皇帝喊他都沒聽到,張彥頨此時隻覺胸中血氣翻湧,這番推演頗為損耗元氣,他堪堪排完卦,強壓住湧上喉嚨的一股腥甜之氣,這時再聽到皇帝喚他,他還未回過神來,匆忙抬眼間,眼底複雜惶惑的神情便沒逃過皇帝的眼睛,皇帝問他可有不適,張彥頨趕緊搖頭,再之後他越想裝作若無其事,皇帝看他卻越覺異常。
張彥頨暗暗後悔不該推算皇帝的命數,皇帝再問他,他便隻送了皇帝清心寡欲四字,其餘的話便不多說了,皇帝卻暗暗留了心,他因著穿越而來本就心虛,張彥頨的一點異常都讓他猜疑莫非他看出了什麼,他心想這個臭道士難道竟有些本事,不管怎樣,這個人是不能放他離開了,皇帝不動聲色,待張彥頨要離京了,卻忽然下詔,加封張彥頨為正一嗣教真人,賜金冠玉帶蟒衣銀幣,留居京邸。
別人隻道皇帝寵信張彥頨,留他在身邊談道論法,張彥頨卻是心知肚明,隻悔自己到底年輕掩藏不住情緒,終究是讓皇帝生了疑,父親生前便算出他有這一劫,不想正應在皇家,往後是福是禍也隻能小心應對了。
張彥頨再次被召見時,屋內便隻皇帝一人,嘉靖帝目光淩厲,張彥頨將示弱進行到底,隻希望皇帝以為他不過是靠點方術伎倆騙吃騙喝的神棍,不想皇帝竟不放他回去,而是將他留在了宮中,除了皇帝身邊的心腹太監,沒人知道他被安置在了隱園,六年前的一天風和日麗,皇帝將他帶到這裏,皇帝指著兩間竹屋,告訴他這就是他今後的居所,張彥頨知道他再是藏拙也沒用了,看來皇帝是要將他困死在這裏了,果然皇帝接下來便道:“天師今後便住在這裏,安心為朕煉丹祈福,龍虎山一應事務朕已派人去料理,你就不用掛心了。”
張彥頨心裏一沉,龍虎山是他的根基,又不是朝廷的衙門,就是他這個當家人不去坐鎮,也沒有朝廷來管的道理,張彥頨按住不悅,問道:“皇上將臣困在這裏是為了什麼?不妨直說吧。”
皇帝悠悠的目光望過來,張彥頨也不閃躲坦然回視過去,皇帝的目光沒有幾人能接得住,包括太後與內閣諸人都甚是畏懼他,這個張彥頨竟顯得平靜之極,這份氣度倒令皇帝十分欣賞,皇帝突然放鬆了表情,道:“龍虎山朕聽聞已久,想來天師必不是浪得虛名,朕要你找一個人,隻要找到她,你便可以回去了。”這話聽著客氣,但皇帝眼中鋒芒一閃,威脅之意甚重,分明是說找不到他想找的人,你這輩子就不要想離開了。
張彥頨問道:“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