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時已過了子時,媖兒便歇在了西暖閣,第二天一早媖兒睡到自然醒,掀開幔帳,隔窗便能感受日頭已經老高了,媖兒習慣的喊聲綠蘿,卻沒人應答,才醒起自己這是宿在了西暖閣,這是第一夜住在這裏,可畢竟天天都過來,這麼住一宿也沒覺不習慣,媖兒穿戴整齊了走出來,就見對麵遠遠的皇帝一掀門簾也走了出來,他笑著道:“昨晚走累了吧,睡得可好?”一邊說一邊拉了媖兒的手進了東暖閣,“你可真能睡,這都快中午了,先墊點東西,一會吃午飯了。”
媖兒揉揉眼睛道:“都這點兒了呀,怪不得餓得慌,你怎麼又沒去上朝?”
皇帝搖頭道:“上朝做什麼,沒必要。”
媖兒皺眉道:“你是皇帝,怎能不上早朝,不怕人議論?”
皇帝擺手道:“廷議的事都是前一天由通政司呈上來,內閣大臣們商議之後給出處理意見,他們都擬好了,呈上來我批了便是,非走這麼個過場有必要嗎?況且國家大事,哪件不繁瑣,可不是幾句話當場就能拍板的,還不是要招了他們再來細細商議。”他很不屑世人評判皇帝的標準,不上朝並非懶惰怠政,而天天上朝的也不見得一定勤政,大事小事他可一樣沒耽誤,雖深居淵默,而張弛操縱,威柄不移,這才是最高境界,媖兒哪懂這些,況且他召見閣臣的頻率和對奏章批複的效率實際上是超過之前幾位皇帝的,搞不懂為什麼非得天不亮的拉到大殿上坐一坐刷個臉。
見媖兒不大懂,他又解釋道:“你想想那些主席、總統的,哪個是天天開大會把人都招來的,況且上朝禮儀繁瑣,費時費力,有這功夫不如多做些事了。”皇帝再將朝會的禮儀細講給媖兒聽,大臣們每天天不亮就得往皇城趕,進入皇城之後,文官從左掖門入,武官走右掖門,在金水橋南排好隊,等著鳴鞭,再至奉天殿丹墀,然後在禦道兩側等著,等皇帝出來各種禮儀之後才開始處理公事,皇帝心裏厭煩,想著這班鳥大臣一把的年紀,他們自己不嫌折騰,還天天罵他不上朝,哼,他可不由他們拿捏,讓他們罵去。
媖兒想想好像也有幾分道理,走進內殿,見桌上已經擺了幾樣小點心,肚子越發覺得空得慌,便不客氣的坐到桌邊大快朵頤,皇帝也拉了把椅子坐下,道:“少吃點,一會可還得吃午飯呢。”
媖兒忽又想起件事,她已經想了很久,可就不知道怎麼跟他提,她心裏有事自然逃不過皇帝的眼睛,媖兒囁嚅了半天才道:“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那個……就是我娘……你能不能給她提個位份,我娘她心裏其實是在意的,她之前受我拖累,她……這些年過的不容易。”這個話題一直是他們避免觸及的,實在是關係太混亂,可媖兒不能不提,她知道康嬪麵上不說可心裏是在意的,就是不為爭寵也想在這紫禁城裏活得更體麵,還有,康嬪也是為了載垕,母憑子貴,子也憑母貴呀,她一個九嬪之末,怎能成為載垕的倚仗,媖兒自然知道母親的盤算,同時自己也存了私心,母親和弟弟的榮耀也是她最大的欣慰。
媖兒不安的看眼皇帝,皇帝卻是想也沒想的道:“那封貴妃可好?”他其實也忐忑,若媖兒想讓他立康嬪為後怎麼辦,皇後之位是要留給她的,若她做不成皇後,那後位寧可空著,怎能給了別的女人,可若媖兒真這麼要求,他該怎麼辦?
媖兒聽他這麼說,神色立即放鬆下來,連連點頭道:“好,好,就這麼辦吧,我娘一定會很高興。”媖兒還真沒想過她娘登上皇後之位,本來想她娘能封妃就很好了,貴妃呀,自張貴妃之後,這宮裏可還沒有貴妃呢,她娘豈不是這後宮之首了。
皇帝見媖兒答應了便也放下心來,笑著搖頭道:“你呀,以後想什麼就直接說,不必這般小心翼翼的,曉楠,我不要你像其他人一樣怕我,你和他們不一樣,懂嗎?”媖兒怔怔的點頭,貌似,她對他真有些忌憚,畢竟他們已經不是過去的他們,隻是他不覺而已。
康嬪一躍成了貴妃,皇帝這次給足了長春宮麵子,封誥儀式自不必說,賞賜的更是堆山碼海,各宮娘娘都不笨,康嬪失寵日久,哪來的榮耀,還不是媖兒的體麵,一時人人都想要是有個媖兒這樣的女兒該多好,當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康嬪升了貴妃,載垕也有名師輔佐,今後豈不要更上一層了,都想這太子之位怕要落到他頭上了。
老二朱載壡與老四朱載圳這陣子也不鬥氣了,載垕每天上午倒是跟他們一起上課,可下午人家說是去補課,那不就是開小灶嗎,給他補課那三位除了兩位翰林學士還有個當朝大學士,這三人在仕林中名望卓著,還是皇帝欽點來教授載垕的,這是想給朝臣透露什麼信息嗎,於是老二和老四別了多年的苗頭,這會突然就握手言和了,這不是有了共同的敵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