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各有千秋的小叔子(1 / 3)

第三章,各有千秋的小叔子

3-1,病貓新郎,

大哥的新婚蜜月之時,“有驢大家騎”的舊話重提,橫混的老二、老三不介意,可是書生氣老五卻替他們臉紅,嘴上不說,心裏埋怨“拉屎啃雞腿、虧他張得嘴”——這種老掉渣、臭氣熏天的亂帳,怎麼也值得一提?!老二和老三說鬧了一陣子,已是半夜三更,無聊又無趣的他們各自卷卷被子,淮備睡覺。就在這個時候,東屋木門釋然吱呀一聲開了。老大腳穿著黑膠鞋,象隻翹不起尾巴的病貓,溜進東屋,蹲在炕下,卷起一根又粗又大的紙煙,湊近燃油燈,點上紙煙,然後狠命地抽了起來。

“大哥大喜!新婚大喜!”“洞房花燭夜,大樂、大喜、大快活!”老三、老二的腦袋鑽出被窩嚷道,吵得旁邊入睡的老四也醒來,翻去被子,抬身坐起來。老五本來就沒睡,也把目光對準大哥。四個兄弟,八隻眼睛,盯著大哥,宛如司令部大本營,急聽前線作戰的將軍報告勝利喜訊似地。然而,老大彈了彈煙蒂,報道了失敗和軟弱的結局。“我不行了……有病,不中用啦。”

“怎麼不中用?”老四“驢槽衝出個馬腦袋”,又放了第一炮,可是他不明白其中的許多奧妙。“你沒有那種經曆,別亂插言。”老二雖然說沒動過女人,對男女之事,仿佛更富有經驗和興趣。“大哥,你是不是急於求成?幾年前你和孟豐做過呀!這次怎麼啦?”比較其他兄弟而言,“沾過葷腥”的老三懂得男女之性事,也了解大哥的底細。

“這回不如和孟豐那幾次,無論怎麼,就象冬天的蛇,有氣無力…….”“是不是生產隊旱田變水田,春天插秧下水擊著了?”“我覺得是年齡大啦,身體不中用啦?”大哥極度屈辱和沮喪,那種表情喝了毒藥似的難看。有生以來,他遇到無數次沮喪、痛苦和打擊,但這是最不能接受的毀滅和失敗。

“也許這些天,事情太煩太亂,忙碌操心過頭了。過一陣子,體力恢複了,會好一些。婚姻是新車,需要慢慢磨耗和磨合。”有切身經曆老三的安慰,或許更實際和貼切一些,能夠安慰沮喪的老大。“不行,不行。她來了那種事哩!”大哥語無倫次,無意之中抖摟出來房事之秘密。

“是你不中用,還是她來那事不能作?如果說她還有月經,她就沒有懷孕。要知道女人懷孕是不來月經的,知道不知道?”老三聽出大哥的話,前後矛盾。“她和那姓賀的雖然‘跑婚’,有過那種事,可沒懷過孕。父母錯以為她懷孕,才急於讓她出嫁……按理說,還是屬於沒結過婚的。”

“沒懷過孕,就該是‘花打苞,柳出芽’的黃花姑娘。”“是姑娘,就不是犢婆。”如此一交流,王家兄弟心裏反而平衡多了。原本以為換親“貨物”破舊,差價之距離縮小了,那種“犢婆”、不吉利和惡運之說,更不介意了。

無聲無色的洞房第一夜晚過後,進家的女人擔負起原來小妹做地那些家務活計,和眾兄弟一樣早起晚作。俗話說“才過門的媳婦、三天鮮”。新嫂子三天新鮮過後,仍然那麼鮮豔,豐盈的身材,俏麗的臉龐,飛揚的秀發和那高出男人、似乎也高出一般農婦的隆胸,嬌挺而動人。不說別的,就是那貼身的紅毛衣,在四兄弟土藍土黑的衣服之間,好象一團燃燒之火,加上微露的白脖頸,珠圓玉潤,肌膚勝雪,引著眾兄弟眼光環繞不止。

新嫂子一進家就做了兩個針線笸籮,而且女工營生做得非常精美。她把兄弟們的衣服收拾個遍,給髒地洗幹淨,給破的縫上補丁。有道是“男人的田邊、女人的鞋邊——惹人看”,那補丁縫地細致又工整,穿在身上別有風味,為許多人稱道,誇獎手工活計和縫紉機做地一樣。她還用舊布,給每個男人做了一雙拖鞋,也是分黑、黃、綠、蘭四色。兄弟們幹了一天活,跑了許多路,出了許多臭汗,來家脫了不透氣的臭膠鞋,將腳放在拖鞋之中,出出進進,愜意爽快,輕鬆無比。

看到女人有這麼多的優點和長處,幾個弟兄禁不住交口稱讚。什麼“犢婆”、“馬蛇子”、“跑婚”,那些本來就是無形中的東西,象過眼煙雲盡行飄散而去。以“人中呂布、馬中赤兔”老二為起端,開始繞彎子吹捧、逗弄女人。

“好好看著,往後咱們哥們,再找媳婦,就照嫂子模樣去找。”“二哥的話,是指示性的綱領。”“嫂子如果有妹妹,我們弟兄當前赴後繼!”光棍弟兄們說著逗著,一個個悶著嗓子笑個不停。嫂子聽了五、六次以後,不耐煩地噎了老二一句:“好話說三遍,貓狗都不見。有什麼好的?還不是兩隻鼻子,一個眼。”第一次出口不遜,她很認真,又很激動,但是她口誤了,也就是因為女人口誤,倒反引得男人們再接再厲——兔子逗老鷹、沒事找事。

男人的輕率和女人的慎重,在這個“磨合”初期,體現得特別明顯。愛挑事端的老二“牛聲驢調、搖唇鼓舌”,“東家瓜西家棗、沒話找話,”變著法接近逗弄女人。但是由於其言之無物,反倒引起嫂子反感,幾次都如“抱著鐵耙子親嘴、自找釘子碰”,在最初相處的那些日子,她最不願意和他搭腔。

與老二活躍興奮相反,老三近一個時期則表現另一種臉孔:愁眉苦臉,總稱自己命不好;一聽說誰家男人結婚娶媳婦,他就唉聲歎氣,叫苦不迭。他說什麼“大哥娶老婆以後,錢再也沒有啦,房也不多啦,這一輩子,再沒娶女人福份啦。”

“一窯燒得幾樣磚,一娘養的不一般”,同是親兄弟,老五和幾個哥哥不同。他長得白淨,加上一直在縣城讀書,顯得文雅秀氣、懂禮貌、語言行穩重,性格溫順,做事得體,嘴上沒有那種渾語橫言。也許就因為如此,深得到女人喜歡,願意和他接近,閑著就和他的談論書籍,不懂的地方就問,看完以後還進行討論。老五每次從縣城回家,嫂子便要他講述城裏麵的新鮮事。比如,今年給多少尺布票,流行的衣服款式,什麼窄腿褲,大翻領的外衣,等等不一,聽後還加以點評,為此津津樂道,多日後仍掛在嘴上。畢竟是中學畢業,比起來隻念小學兩三年書的眾哥們,多喝了幾年墨水。

3-2,農家院的工人,

又是一個風涼的夜晚,月亮在空中雲彩中間,象個喝醉酒的漫遊者,東倒西歪,忽現忽隱。有著早睡習慣的大哥,睡了一小覺,又來到兄弟們的東屋。老五正在在看書,急先鋒老四睡得鼾聲大起,老二、老三仍然按慣例,出去玩牌到剛剛回家,雖然在炕上已經躺下,還沒睡著。

“大哥,你怎麼又過來了?”“唔。出來透透風。”“大喜半月多了,怎麼樣啦?”老二笑意很濃,悄悄逗起老大。大哥明白其所指,遲頓一會兒,歎口氣說:“我是廢人,恐怕不中用了。”“咱再也沒錢娶第二個女人了。娶到家的女人,不是當畫看的。”低沉的老三猛地插了一句。

“她是拿親妹妹換來的。‘兒媳婦摸老公公的蛋子,有事幹總比閑著強’。閑著不用白不用,要不就學當年老三讓孟豐,來個有驢大家騎……”老二接老三的話題,其意是想逗大哥,掀起笑鬧的小高潮。大哥聽後,似乎也想起“孟豐”之往事,臉無笑容,沒有吭聲,轉身走進西屋,但是門囗端端正正擺上黑膠鞋。

“瞧你們,泥人掉在河裏、沒有個人樣子——玩笑太過份了。”老五埋怨兩個哥哥。“尿尿咋就引出屎來了?不說不鬧,白了青春年少。咱們哥們‘上山沒有做得和尚,下山沒討得老婆’,親哥們弟兄,牙齒和舌頭打架、傷不了和氣。又不想逼誰去做,隻不過重複從前鬧地笑話而已。”老二不以為然地回答。“蓋房沒有梁,釘鞋沒有掌,唱戲沒有嗓,討老婆沒有希望,逗逗樂子,給嘴過過年,誰也沒有什麼高攀。”悲傷情緒濃厚的老三,也不把老二的逗鬧當真。

但是,荒謬的邪念一經說出,便閃過腦際,曾經的扭曲和渾性愀然而起。原本姿色出眾的新媳婦,在他們眼中更加千嬌百媚,不論粗布裹的身體,還是貼身的紅毛衣掩蓋下胸脯,開始出現一種誘惑和向往。

按照一般規律,“瓶脖子”大哥有了媳婦,其他兄弟就可以論資排輩,一個接一個娶到老婆了。可是生活常常不象“習俗”那樣簡單和循規蹈矩。家中大哥迎娶了嫂子,下麵幾個兄弟卻象“蒼蠅碰在玻璃上——看到光明卻沒有前途”。為什麼能夠這樣呢?狹義不說說廣義,就在這個期間,兩個城鎮之間那條直達公路東邊的戚家塢,開了個煤礦,從四麵八方,五湖四海,湧來200多名職工。200多人中有175個男人,175男人中有86個未婚的小子。不消半年光陰,86個拿工資的青年,海綿吸水般地就把這一帶62個高個子或矮個子、單眼皮或雙眼皮姑娘娶到礦的平房之內。又過了半年,煤礦的年齡大些的職工,還把35歲左右的寡婦,也請上他們的熱炕的被窩裏麵。於是,鄉村原始的婚姻平衡被打破,“光棍幫”的猛增許多,老二、老三、急先鋒老四以及瞎四子,先後榜上有名。

工礦不同於農村,職工不同於社員,待遇高、各方麵福利也多。周圍幾十裏地的農民為此望紅了眼,想方設法擠進廠做工。去年秋天,戚家塢煤礦因為修路占用生產隊的土地,吸收附近二十幾個農村青年進礦當工人,辛努甸生產隊得到五個合同工名額。老大求親托友,眾人“強求硬要”,好不容易爭取到一個名額。為此,眾兄弟仍遵循“長先幼後”的,把大好的機會讓給老二振河。從此以後,老二穿上了嶄新的工作服,榮譽地當上工人階級,下井挖煤。

當了礦工以後,“人中呂布、馬中赤兔”的振河變得更加善談,他象“染坊裏吹笛子”,有聲有色地給家人描述工業生產,八小時勞動、機器、升降機、礦燈、工友、工資,澡堂子、理發館、飯館子,會議室,以及禮拜天放電影…..引得幾個兄弟染上“讒病”,一個接一個,拿著老二給地那些花花綠綠的票子,去煤礦參觀,長見識開眼界,看電影和洗澡。

為了穩定新工人情緒,上了半個月的班,礦上就給開了整月工資。振河拿著這些錢,給家裏所有人買了禮物:每個兄弟一雙新襪子,仍然是黑、綠、蘭三色;給老五買一隻鋼筆——他用的鋼筆太破了;而給嫂子的禮物,用小紙包包著,背著眾人悄悄交給她。嫂子打開給一看,是個嶄新的乳罩,濃茶色的眼珠子蒙蒙鬆鬆,眉頭緊鎖,臉一下羞紅到脖頸子裏麵。“你?這是幹什麼…..”“我替老四向你賠罪。”“老四怎麼啦?”“還是不說明為好。”女人故作不解,老二也不挑明。

第二個月開工資,振河買了一輛七成新的自行車。眾兄弟稀罕地一邊乍舌,一邊圍觀。老五具有遠瞻地感慨:“我們從此告別了赤貧。”老大接著說:“有了它,你可以每天回家啦。”急先鋒老四說:“咱們買再去供銷社,就不用跑腿了。”老三眼一乜,鬼笑著說道:“有了它,二哥可以馱女人,天馬行空,獨來獨往啦。”老二爽朗地仰臉一笑:“總之,自行車能帶人,管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3-3,胡說亂鬧的兄弟,

鄉俗說“一棵樹結的果,形狀味道各不同”。同胞五個兄弟,長相、性格、脾氣和智力,不盡相同。平心而論,老二和老三智力不凡,各個方麵都在在大哥和老四之上。他們二人同流合汙,沆瀣一氣的時候,親熱得好象穿一條褲子。可是有時“橫”起來各不相讓,鋒芒畢露,經常爭論,“抬起杠”來,如“歪頭的坐一桌、誰也看不起誰”。自從老二當了工人,每個月有了工資,“針尖對麥芒”,越來越嚴重。

一次老二從工友那裏學了一個“辯論段子”,回家和老三拌嘴逗樂:“你知不知道,牲口脖子下麵,為什麼掛鈴鐺?”老三解答道,“那是怕撞上人,鈴鐺一響,行人知道,就可以躲避。”

“既然如此,那麼高塔上,怎麼也掛鈴鐺?”“塔上的鈴鐺,嚇唬鳥。”“鳥在天上飛,嚇唬它幹什麼?”“鳥願意在高處做窩。一有鳥窩,塔就被弄髒了,風吹鈴鐺響,就把鳥嚇跑了。”“哪為什麼養的鷹,也掛鈴鐺?”“那另有其道理。鷹在捕捉鳥時,腳上纏著繩,怕它纏到樹枝上,所以脖子掛鈴鐺,一響就知道它有了危險,主人好去解救。”“那我再問,死人送葬,為什麼也搖鈴鐺?”“送葬搖鈴鐺,是給死人開路。死人需要有人抬杠,不搖鈴鐺,抬杠人抬不起來”“人都死了,聽不見鈴鐺響啊!”“是啊,可抬杠的是活人,能夠聽見呀!”諸如此類的爭論經常發生,二人誰也不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