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清橋上,王倫眺望著橋下零星亮燈的村落,不禁思緒萬千。那裏不僅有著自己童年肆意撒野的歡笑,也有年少不羈的輕狂。如今早過了而立之年,歸來仍是一身清貧,但心境卻是天差地別。當初掙脫枷鎖似的逃離,而今想近鄉,卻又情怯。
再見了!我的過往。人生太苦,下輩子不再來了。
王倫喝完半壺剩酒,雙手一鬆,大笑聲中墜向漆黑的深淵。
既然哭著來,那麼請讓我笑著離開。
\"倫哥,倫哥!起來沒?趕緊走了,再晚就趕不上火車了。\"
墜入永寂的王倫,突然聽見一聲久違呼喊。這聲音太熟悉了,熟悉的讓人無措,可究竟是誰?為什麼記不起?但卻又令人忍不住淚流滿麵。
一番掙紮之後,王倫費力的睜開了眼。神識都還未歸位,窗外又傳來了急促的拍打聲。
\"倫哥,你可終於醒啦!我都喊了快半個鍾了。\"
王倫循聲望去,一刹那,遙遠的記憶被打開。那張在自己懷裏咽氣,滿臉鮮血的臉龐,逐漸與窗外的人重合。雖是稚氣未脫,但那股刻骨銘心的熟悉與愧疚,令王倫瞬間崩潰,不禁失聲痛哭起來。
\"老偉,真的是你啊?你沒死?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王倫顧不上鼻涕眼淚已滿麵,衝到窗邊緊拽著他的手,哽咽道。
\"倫哥,你這是搞什麼飛機啊?\"
本來一臉焦急的高偉,被王倫這一鬧,一時間也是無措。實在搞不懂昨夜還意氣風發,大談人生理想的他,怎麼突然一夜之間像換了個人似的。
\"珺子姐她們還在村口等著呢,再不走就趕不上火車了。\"
\"珺子姐?李小珺?\"
那可是十裏八村的名人,算是較早一批南下打工的年輕人了。長相出眾,身材高挑飽滿,曾是無數同村青年的夢中情人。當然王倫也不例外,可以說整個青春期的夢裏,都是她陪伴著度過。隻是命運多舛,不管在哪個時期,美貌如果沒有實力的支撐,帶來的反而是劫難。
如果按照曆史軌跡,王倫也會跟隨著一同南下打工。在飽受挫折之後,曾經的豪情壯誌與尊嚴都被碾壓成灰。而珺子那柔軟的胸膛,總能承載他所有的苦難。隻是終究抵不過現實,迫於她父母家人的壓力,最終嫁給一香港富商。
\"是啊。昨晚不是你拉著珺子姐的手,說不想上學了,非要跟著她們去廣州打工的嗎?\"
這一打岔,也將王倫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今天幾號?\"
王倫冷靜下來後,看著這張真實的臉和眼前這陌生又熟悉的房間,不禁開口問道。
\"8月16啊。下午1點半的火車咧。\"
高偉一副你有病的神情,看著王倫說道。
\"哪一年?\"
\"你真病了?\"
\"別廢話,說重點。\"
\"95年啊。哥,你別嚇我,不行咱就看醫生去吧。\"
高偉見此情景,心裏也是直打鼓。搞不懂王倫怎麼跟換了個人似的。
要是王倫會讀心術,肯定會給他一個大大的讚。這平時缺根筋的小子,此刻還真讓他給蒙對了一半。因為這人還是那個人,魂卻非當年之魂了。
王倫此刻內心也是悲喜交加。原本是要將這潦草而又短暫的一生,就此畫上句號,然而天不遂人願,偏偏要讓他再次經曆一遍劫難。
王倫靜下心來,拿起桌上的水杯,朝半空揮灑一圈,算是對自己能重來一次表示感謝,也算是和以往的仇怨做告別吧。而那些恩情,今生必將湧泉相報。舉杯遙敬四方,將剩下的水一飲而盡。
\"倫哥,你別嚇我啊!你該不會被鬼上身了吧?啊。你等著,我去叫三姨婆。\"
三姨婆,是村上家喻戶曉的神婆,又被人尊稱為三仙姑。不光本村,就是附近幾個村落,隻要家裏小孩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一般都是讓她先給瞧瞧。在她一番作法之下,不少人都能做到法到病除。不得不承認這世上有太多的事物,是科學難以解釋清楚的。比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