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瑤眼前是那枚金策,不知不覺時,那金策已經沒躺在盒子裏了,而是在她手中。
她站著,麵前男人正跪著,高舉雙手,肖瑤便將金策放在他手上。
“多謝神君。”那男人說。
肖瑤心情不錯——是一種感覺,她不明白為何夢中自己開心,但她確實心情不錯,連帶說話都帶著笑意:“季虎氏,今日金策與青羽給你,昆侖宮便是你的倚靠,你治下安康,我便希望你好好的。”
男人起身,卻還是向肖瑤躬著身子:“神君,以後我這一脈便是肖氏了。”
肖瑤聽見自己咯咯地笑:“小孩,我不愛人攀附,看在你的麵子上,也當是承蒙你的喜愛,嗯?”
“知道了,神君。”
他略微抬頭,可肖瑤完全看不清他的臉。
“你不是第一個稱帝王的人。”肖瑤說。
他遲疑片刻,還是說:“神君,肖季虎壽數有限,百年後不過黃土一捧,可日後還是我肖氏子孫繼位。人之性,善惡無定,若是難保子嗣不相殘呢?”
肖瑤含著笑意,看了他良久,才問:“子嗣為何相殘?”
“為權,為高位。”
肖瑤又問:“你為何居於高位?是為了享受權力嗎?”
那男人不急不惱,認認真真解釋:“當然是為權,有權的人可以管束無權的人,我居於人世最高,我禁止惡行,權力低於我的人就不可以欺壓良善。”
肖瑤微笑:“那你呢?”
男人很簡單:“我不會。”但他又說:“可是我的子孫呢?我若多子,後代中更可能有正義慷慨之人,可若多子,奸惡之人就會為了享受權力而與兄弟相殘。”
猶豫片刻,他又說:“我若禪讓,恐怕難得神君助力。”
“一代賢君一代福。”肖瑤道:“至於何人該做為君者,那不是我們能參與的事情,凡人自有其命數。”
男人在她麵前低眉順眼,肖瑤心底卻生出幾分嗤笑和不解來。
她不知緣由,不過很快聽到自己說:“肖氏季虎,我知道你有私心,但昆侖宮不是白吃供奉的,也不會隨便吃供奉。”
男人連連點頭應是。
良久,肖瑤又歎口氣:“小孩,千萬年後,即使天子依舊是肖氏,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已經是身後事了。”
男人沒再回答。
肖瑤有些遺憾,心裏泛起酸澀來。
——一種雜糅著失望、期許、惋惜的感覺。
她不再和男人說話,而是轉身快步走出了宮殿,眼前景色變換,她如同鳥兒般飛上雲霄,很快停留在高山之巔,停在一棵矮鬆下。
青袍男子正在等他,正是肖瑤從燭龍幻境出來後,夢中那男人。
男人笑著叫她:“阿瑤。”
肖瑤也收拾好心情,平靜而溫和地招呼:“神子還未走呢?”
這是肖瑤第一次在夢中,由她的口說出陌生人的名字。
她看著麵前那人,容貌有些平常,卻眉眼溫和端莊,若是閉眼,氣質當真與神子像一模一樣。
還有點像……像……
肖瑤卻再努力也看不清了,神子的聲音傳入她耳中:“你勸了?”
肖瑤哼聲道:“沒有。
神子便打趣她:“那就是忍住了?”
“好吧。”肖瑤說:“可真是不懂。”
神子又同她說了什麼,肖瑤聽見了,卻絲毫不記得聽見了什麼。
她耳邊有一道更為清晰的聲音——
……小瑤
“小瑤?”
聲音有些焦急,不停叫喊她,肖瑤也努力讓自己醒來。
山巔、綠鬆、雲霧,都離她越來越遠,神子好像也離她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