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後，齊胸高的積水退到腳踝上方，地勢稍高的地方已完全退去，裸露出厚厚的淤泥。
道路兩旁到處都是樹枝落葉、垃圾，還有隨著積水漂流出來的各種家居用品。連根拔起的大樹橫亙在路麵上，路邊的電線杆、路燈、招牌東倒西歪，長長的電線垂在地上。倒塌的房屋亂石堆砌……災後重建工作任重而道遠。
消防、武警、解放軍、交通、衛健等不同部門的負責人聚在一起研究工作方案，各司其職。有人負責清理路障，有人負責清理淤泥垃圾，有人負責搶修電力，有人負責查看地質災害隱患，有人負責全鎮消毒……忙碌的身影在陽光下穿梭。
蕭鶴帶著隊員負責清理淤泥、汙水、垃圾等。
台風過後，淤泥汙水堆積處容易滋生細菌病毒和蚊蠅蟑螂，導致傳染病肆虐。
淤泥有二十幾厘米深，非常黏膩厚重，消防員們拿著各種工具或鏟或挖，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衣服很快就濕了一大片。
另一端，陸九霄也沒有閑著。她拿著自己手寫的台風過境注意事項在人員安置點大聲宣讀。
“一、注意飲用水衛生。不喝生水，對臨時飲用的井水、山泉水等必須進行消毒。”
“二、淹死的家禽、魚蝦等絕對不能吃。”
“三、家中遭遇水浸，清理時務必戴上防水手套，穿膠鞋，保持手腳的清潔、幹燥。”
“四、預防傳染病的發生，如果不慎受傷，及時處理。”
……
清脆的嗓音借著風，飄得很遠。
陸九霄的醫療隊是在下午撤退的。直到車子發動，消防隊伍還在鎮子各處繼續清理，她沒有機會跟蕭鶴說一聲再見。
車子剛進入雲縣，放在口袋裏的手機不停傳出信息提示音。
在長安鎮的時候信號被中斷，一連接到網絡，信息就一起蹦了出來。
陸九霄點開一看，有好幾條都是溫相宜發的，還有一條來自溫思朗。
溫相宜在看到新聞，擔心她，給她打了好幾通視頻電話。她點開對話框，輸入：“災區信號不好，現在回寧市的路上。”
那邊很快就有了回複。
溫相宜：“你人沒事吧？擔心死我了！”
陸九霄：“沒事，好好的回來了。”
溫相宜：“平安就好，你回到家好好休息。[麼麼噠]”
陸九霄關閉了跟溫相宜的對話框，點開了溫思朗的信息。
“霄霄，聽說你去救援了，注意安全。”她沒有想到會收到他的信息，出於禮貌，還是回了一句謝謝關心。
三分鍾後，溫思朗的電話便打了進來。她猶豫了幾秒，還是接起。
“您好。”
“霄霄，是我。”此時的溫思朗正坐在車上，回溫家參加溫老爺子的八十大壽。
陸九霄輕嗯出聲，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溫思朗也感覺到一瞬間的尷尬，但是他很快就把這種感覺略過。
“這次救援順利嗎？有沒有受傷？”他語氣裏流露出來的關心，就連司機都好奇地通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
相反，陸九霄就像個智能機器人，語氣平淡：“沒有受傷。”
“沒有受傷就好，那你記得好好休息。”她再次嗯了一聲，溫思朗有點無奈地說了再見。
電話掛斷的那一刻，她像即將缺氧的魚兒回到了水裏。她真的很不喜歡語音聊天，非必要不語音，能文字則文字，這是她一貫的風格。
晚上八點多回到公寓，她隨手打開微信，點擊蕭鶴的頭像，輸入：“平安到家。”在點擊發送的一刹那，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手指快速點了幾下刪除鍵，退出了聊天頁麵，把手機扔在沙發上，拿著睡衣衝進了洗手間。
浴室內，水汽氤氳，洗完澡的陸九霄站在鏡子前麵。
三十三歲，步入初老階段的年齡，臉上有了細細的皺紋，長期失眠導致眼眶下一圈淡淡的烏青，頸紋也找了上來，曲線平緩……還有那些不堪的過往。
而他，應該值得更好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