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女人換好衣衫,從屏風後頭緩步走出來的時候,抬起眼睫,便見樂娘已經趴在榻上睡著了。

沈霽也望向她,姚伶雖然生了孩子,卻仍舊身材窈窕,一把細腰襯托得她柔弱無骨一般。

他隻瞥過一眼,便扭過頭,極輕地歎出一口氣。

姚伶將樂娘抱起來,正在長身體的孩子,沉甸甸的。她淋了雨有些沒力氣,身子晃動一下,差點將她掉回榻上。

所幸一旁伸過來一雙有力的手,將這重量從她手裏接了過去。

對上姚伶望過來的眸光,他口吻自然地示意了一下門旁的油紙傘。

“你打傘。”

雨夜這座城鎮一直寂靜無聲,隻有雨滴打落在屋簷上的細微聲響。

姚伶拎著燈籠和油紙傘走在前頭,男人則抱著月娘不疾不徐地跟著她。

都無人說話,這五年是二人之間沉悶氣氛的隔閡。

姚伶聽著牽連不斷的絲雨聲,心口忽地像是堵了一團棉花。

她盡量想早些到家,走快了些許,分明不是性子強硬的人,卻還要回過頭對著他硬邦邦地說一句。

“郎君請快些,我不想耽誤郎君的歇息時間。”

一副要與他劃下楚漢分界的模樣。

沈霽卻好脾氣地勾唇笑笑,溫聲道:“我願意得很,怎算是耽誤?”

這樣的話,若在從前二人耳鬢廝磨時說一說也就罷了,如今再聽見,實在令她不知該如何回應,轉身繼續往前走。

一直到快要到她家門口時,姚伶忽然間覺得口袋裏被塞進一件東西,她睜大雙眸,轉過身看他。

男人卻沒給她反應的機會,伸手將樂娘遞還給她。

“你……”她張了下唇瓣,想要問他塞給自己的是什麼。

沈霽卻像是了然於心,輕聲道:“閑來無事給樂娘紮了一個,覺得也要給你才行。”

他還是沒說是什麼,目送女人抱著孩子進了家門,才轉過身離開。

臨別之前,還問了一聲,“你明日也會來接月娘麼?”

姚伶別開眼眸,給他的回答是幹巴巴的。

“不知道。”

雨天道路難行,玉梨也是才回來。見她們母女二人不在,慌忙地正要出去找,便見姚伶抱著月娘回來了。

“好大的雨,”她一邊給睡得昏沉的女孩擦臉和手,一邊感歎道,“娘子,你們也很難走回來吧?”

其實姚伶一路上隻是撐傘而已,根本沒覺得如何累了。她略顯心虛地“唔”了一聲,從裙擺的口袋裏摸出那個東西,有點紮手。

昏暗的燭燈映照之下,她垂下眼睫,看清了掌心的物件。

那是一隻小巧的蝴蝶,用細竹條子編織而成的,翅膀花紋繁複,看上去栩栩如生。

她沒有扔掉。

次日姚伶本不想去的,誰知玉梨淋了一場雨,次日清早起來便有些鼻塞頭昏的。

她去給玉梨請了個大夫回來,開了副藥方子,將藥煎好喂她服下,忙活了一通已到傍晚時分,便撐傘去接樂娘。

今日雨勢不大,她來到學堂門口時,遠遠地便望見青衫男人彎下腰身,將一包油紙包遞給女孩。

姚伶上前,瞥了一眼樂娘手中鼓鼓的油紙包,輕抿起唇瓣,哄她。

“樂娘,這是什麼?”

小孩得了新奇的物件,瞪大雙眼,將東西藏到身後。

“什麼也沒有。”

如此掩耳盜鈴的行為,叫她噎了一下,倒也沒有強硬地要她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