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過後,倒是宮裏傳出旨意,太後深居閑寂,召她進宮相伴一二。
姚伶心下惴惴,特地去見了大太太詢問其中利害關係,大太太沉思一回,卻道:“太後向來隱居避世,或許隻是閑來無事,聽人提起你來,便好奇一見罷了。”
這是皇家的旨意,違抗不得,她隻好換上一條淺青色羅裙,烏發用一支玉簪輕輕挽起,素淨雅致。
到上元宮覲見太後,寬闊的廳堂內隻坐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她俯身下拜,對方的眸光自她身上劃過,看不出幾分興趣,隻點了點頭,緩聲開口。
“姚氏來了,我正有一本心經抄了一半,還餘下一些,卻是人老力乏,再難動筆,有勞你幫忙。”
姚伶自然不敢推辭,低聲應下。
“是。”
宮人領她進了一間廂房內,窗前擺著桌椅,鋪設著宣紙筆墨。角落裏的香爐,淡淡香氣自爐中飄散出來。
聞見那股香氣時,女子的腳步微微一頓。宮人留意到了,轉過身詢問道:“夫人,何處不妥?”
姚伶的眸光從香爐上輕輕掃過,彎唇溫聲道:“這香氣很是好聞,從前沒有聞見過。”
宮人從善如流道:“這是宮中秘製的熏香,原料名貴,在外頭買不著的。夫人若喜歡,臨走時送夫人一些。”
女子收回視線,微微點頭。
“多謝。”
一本般若心經抄到了三分之一處時,守在門外的宮人側過頭,便見女子歪在桌案上,似乎已然昏睡過去。
她抬起腳,匆忙離去。
又過了不知多久,姚伶忽然聽見一道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隨著門被推開的“吱呀”聲響,麵前落下一片高大的陰影。
她低垂著眼睫,呼吸平緩,聞見對方身上一股濃鬱的龍涎香氣,籠在寬大袖中的指尖卻不由得蜷縮起來。
那人並未做什麼很是大膽的舉動,隻是伸出指尖,撫摸了一遍她的發絲。
那股被蛇暗中盯上的顫栗感揮之不去,縈繞在她身後。
他用黏膩的目光盯著她看了許久,直到她微微偏過頭,似乎睡得不大安穩,才收回指尖,緩緩退去。
天色已晚,姚伶來向太後辭行時,便帶著歉意說道:“……昏昏沉沉的,不知怎的睡了過去,臣婦愚鈍,恐怕幫不上太多太後娘娘的忙。”
太後瞥了她一眼,口吻無波無瀾。
“姚氏不必推諉,哀家覺得你這樣正好。”
想推沒推掉,於是對方定下了明日後日還要過來抄寫經書的吩咐。
姚伶心緒不寧地拿著那一小袋香料回到沈府,一回來便將香料塞給玉梨,吩咐她去找大夫問一問,這裏頭有些什麼東西。
玉梨見她麵色肅冷,不敢怠慢,連著跑了幾家藥鋪,卻是一頭霧水地回來了。
“回夫人……大夫都說這是名貴香料,有安神靜氣的效用,並無什麼別的。”
姚伶聞言,心口愈發沉悶起來。
那不就說明……宮中她所聞到的致人昏沉的香料,恰是衝她一人來的?
姚伶當晚便修書一封,將此古怪之事言說,派人送去徐州。
隻是徐州地遠,等她收到回信,恐怕也需七八日功夫。
眼下卻無機會讓她找借口,宮中來的人,次日一早便在府邸門口等候了。
她隻好一如既往的裝作昏睡,對方這回愈發大膽,伸出指尖,撫過她的臉頰。
姚伶汗毛直立,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時分,便提出要回府去。
太後轉過頭,望了一眼窗外淅淅瀝瀝下得正酣的雨水連綿,輕描淡寫道:“雨大不宜出行,你便在宮中暫歇一晚,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