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那位老師的說法,我周九點準時敲開了心理谘詢室的門,當時,老師正在托地,手上戴著紅色的膠皮手套。見我到來,急忙熱情地倒了杯熱水給我。
窗外又下雪了,菊花的花悄悄張開了,我坐下來,雙手攏著水杯。
她坐在對麵,笑著對我說:“看來心情不錯?”
我點點頭,她也點了點頭。臉卻突然間變得嚴肅起來,她說:“來,洗臉吧!”
我點了點頭,胸口好像壓了什麼,有點喘不過氣來。
還是溫水,不過,我覺得洗臉甚是無聊,又一想,也許是真是治療的好辦法。堅持洗下來,隻是敷衍了事。
伸手找毛巾卻找不到,她立在我的旁邊,冷冷地說:“沒用心洗,再洗一遍。”
說著用手按了按我的頭,感覺力氣好大。
我的心中頓生厭惡之感,可卻沒有暴發,再一次堅持洗下來。
洗完後,我和她依然各就其位,她說:“喝口水吧!天很冷。”
我口的確很渴,覺得身體有點疲倦,大口喝了幾口水。
她坐在我對麵,臉望著窗外,右手反複擺弄額前的頭發。她把臉轉向我,我看到她的眼角布滿了一條條魚尾紋,可是還是比我媽媽年輕。
她說:“最近眼睛出現過以前的症狀嗎?”
我說:“偶爾有,但不嚴重。”
她說:“你最近最好不要聽廣播,更不要去想過去的事情。”
我說:“老師,我好像有點放不下廣播,一直都很喜歡聽,我想這和我的心裏問題不會有太大的關係吧?關於以前的事情,我也沒有多想,畢竟現在學習對於我還很重要。”
她歎了口氣,皺著眉,把頭向後仰著,好像很生氣。“你不相信我?聽廣播對於你確實有很大的關係,而且這樣下去,對於你會越來越嚴重。還有,我發現你一點也不誠實,你在向我撒謊,你的內心深處依然在想著過去的事情,對不對?”
我不敢看她,覺得不該頂撞她,便轉移話題,說:“老師,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麼呢?”
她很不屑地說:“姓吳。”
姓吳?我心裏揣摩著這個好像隱慝著巨大秘密的名字,腦袋卻困得要命,我實在支持不住,便扒在了桌子上,睡著了……
睡來時,已是下午,看了看表,我竟然睡了六個小時。我的目光落在她給我的那個水杯上,渾身感到一陣寒顫,難道剛才的水裏有安眠藥?我看了看四周,發表吳老師不在房間裏,這時,我聽到在另一間屋子裏有嘩嘩的水聲,接著又是馬鼻子吐氣的那種蹼蹼的聲音,我走到門口,看到吳老師正蹲在椅子上洗臉,像一隻猴子。
刹那間,我突然感到房間裏有種冰凍的感覺,詭異而令人不知所措。
她停下了洗臉的手,轉向我:“你醒了?”
我哼了一聲,她擦完臉,走進屋子,我們又各就其位。
她拿起桌上的她女兒的照片,目光愛憐地看著照片,手指在玻璃上摩挲著,對我說:“你看,她是不是很漂亮?”
“是的是是的。”我舌頭僵直,變得結巴了。
“可是她沒有爸爸,她爸爸不要她了,一個女人跑了,你知道嗎?我離婚了。”她說。
“吳老師,我很同情!”我說。
她吧嗒吧嗒地,竟然掉起眼淚來,逐漸演變為小聲的哭泣。我一時不知所措起來,遞了個毛巾給她,心想,吳老師也是一個不幸的人。
她迅速地擦幹眼淚,戳了戳眼鏡框,說:“今天不讀詩了,聽歌吧!英文歌如何?”
我說:“隨便。”
她把帶子放進了單唱機裏,按了下PLAY……
《誰來保護你》在荀老師的導演下,被我們這群藍球小子和零食女生的演得有聲有色,特別是於彩,有一次排練中,她居然真的哭了,荀老師說假哭也可以,可是我卻發現她的眼淚是真的。那些男生為於彩的哭而暗笑不止,氣得我差得和他們動了拳頭,我想,隻有我才知道於彩的心中有難言的苦衷。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目的,再一次走上了食堂四樓,去找吳老師,我不知道要和她說什麼,也不知道她將要對我說什麼。
我走到心理谘詢室門口的時候,我看到了於彩從那扇我走過兩次的門裏走了出來。我拔腳便逃,不知道跑了多久,才氣喘籲籲地停住,伸長了脖子大吼了許久……
我們的話劇《誰來保護你》公演了,從台下小女生那些一束束滾燙的目光中,我知道我演得很棒,很棒。
散場後,我看到於彩在映藍色燈光的幕布旁流淚,我想上前勸她,卻又止住了腳步,轉身離開了小禮堂。
鬼使神差地我又去了心理谘詢室,我敲門進去,見到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女老師,她問我找誰,我說:“吳老師!”
她走進了裏間,我也跟了進去,“吳老師,吳老師……”她嘴裏念叨著,我問她:“吳老師怎麼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