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餘霞成綺。
一片盡是殘枝敗葉之枯林當中,竟也留有一條是來往有無數人馬踏過的長路。往那長路深處循望去,便見了一處縱是夕沉之際,卻也生出炊煙、有三五食客落座的小店。
幾匹瘦馬係在店外,低頭啃著地上腐草。
而店內食客,放眼望去,也皆是行路之人。紛紛是自帶兵器、衣衫蒙塵,飲食簡樸,也隻求飽餐、自得其樂。
“籲!”
不久,聽得店外一聲勒馬,便是又來新客人了。
兩馬紮緊,跳下兩個披片甲的持刀大漢,大步便往店門踏去。那弓背小二見得今日生意這般好,忙上前是連連恭迎:“二位過路爺!來點什麼?小店酒肉俱齊,都是今日進上的,佳肴陳釀,應有盡有呀,嘿嘿…”
兩個大漢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看著小二便道:“來二斤好酒,做一碟牛肉來。”
“牛、牛肉,好嘞…”
小二轉身卻是未敢高聲,隻小步悄摸去了後廚。
那兩個大漢也正此時踏進店內,隨便找了個位子便坐了。隻見兩人此時等著上菜的無聊之機,彼此也不言語,卻是循視四方,將這荒郊小店廳堂內外上下給打量了個遍。
片刻,小二回到堂裏,端來兩壺熱酒、輕放兩個大漢桌上。兩人倒是魯莽不講究,抓起瓶子便各自豪飲起來。
小二點頭,回身進了櫃台後。
隻待未久,隻見有兩名食客起身結賬,才引得他離了櫃台、抱著算盤去給二人收拾。
待那二人出了店、上馬啟程離去,店內此時,便已隻剩了五名食客。
除兩個粗魯大漢外,兩處角落還各坐有人。
其中一邊是個灰布衫的腰挎長劍的青年,麵孔生得白淨俊俏、眉眼英武,披發及肩,看著二十出頭,正獨自飲著茶,好生愜意。雖不同於其他、是獨自一人,可那舉手投足間、比起那大漢可謂是頗有講究,三指握杯輕抿,執移木箸似描丹青。
另邊則是頭戴道巾、一身天青色道袍,一副道士打扮的兩個青年,吃的也皆是素菜清茶,各自還捧著部書在看。年紀與那白臉看來是相差不大,乃至還稍顯嫩些。其中一人長劍背負身後,另一個則不同尋常道士,是雖挎有劍在腰間、可身後的牆角卻架了一杆做工精美的玉腰長弓。
本來清寧的郊野小店,卻在這般來了兩個粗魯大漢,以致是氣氛竟有些壓抑了下來…
未久,暮色遍天,殘陽如血。
天頂的雁雀銳鳴著飛過,卻是無暇在此稍作任何一個停留。待到兩人的牛肉被恭敬的端上來,隻見兩人卻是瞬間變了顏色:
“這什麼?”
“直娘賊也,小二,這也是牛肉?你店裏就拿這等牛肉伺候人?”
兩個大漢才見肉來,不由分說便是拍案而起、口中詈話直出,其中一個揪著小二的布領便凶狠的罵起,囂囂氣焰伴著洶洶酒意,盡是一副料他不敢拌嘴還手、吃定他的愔弱,便要蠻橫欺負的凶惡模樣。
這小二雖是荒郊野嶺做工、早也見多識廣,可被這一番抓住,又瞧他二人凶戾,也直顫抖著、不知何言。
生出這般突兀,卻見店內另三個食客竟是一言不發、鎮定自若。
“大爺我…平生最看不得你們這些奸商。”
揪住小二布領,隻見那大漢言語間帶著些許醉意,粗圓的右臂卻是緩緩移下、把到了腰間的刀柄邊,“所以,你們這家店,坑害了多少過路人的錢財,最好通通給大爺吐出來,要不然的話…”
唰——
寒光出鞘、鋒銀若有光,這人吃穿舉止是粗俗蠻橫、用的卻是把好刀。
寶刀緩緩挪出,卻也引得角落裏那披發青年,是抬眼瞥了一道。
“聽懂了嗎?”
另一大漢抱著胸、一邊腿則是抬起踩到了板凳上,同樣氣勢淩人。
“這樣聽不懂的話…大爺便教你懂!”
話音落畢,大漢提刀便對著眼前小二的臉麵劈去,然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刀鋒將要劈下的刹那,忽聞嗤一聲響,轉眼便是大漢一聲嚎叫、不自覺兩手皆鬆,當啷一聲,寶刀落在地上。
而此刻,竟是一枝木筷紮進他手背,入肉三分,鮮血直流!
小二見機是連忙跑開、霎時便沒了影,可兩個大漢卻也已再顧不上這一茬,一個忍不得劇痛、幾乎要跪下,另一個則是拾起刀,立即轉看向了木筷飛來的方向:
隻見正是角落處,那個披發的白俊青年,其原先怡然自得的眼神、此刻也是直勾勾盯向了兩人去。
隨後,便見他站起身、同時右手拔出劍來,唰的一聲,他的劍竟更是一把銀光閃閃的利劍,拿那莽漢的刀比之、可謂是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