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炎王,範遠與榑景明退出太璿殿,來到承蒼宮門前取回了兵器與馬匹後,便一路遠離。直至去到了一處未有任何玄甲禦林軍及任何士兵官差視線所至的位置,榑景明這才叫住師弟、向他問話,二人遂在原地止住了步子。
榑景明取出紅玉玦、向範遠問道:“師弟,這信物…”
範遠道:“嗯,怎了?”
榑景明轉低過頭去,目光顯得躊躇:“師父在我等下山之前囑咐過的,你現在接了信物,你可曾想過之後…我們若回山了,該要如何嗎?”
“既然不便拒絕,那接便接了唄。”
範遠遂也取出自己那塊瞧了一眼,隨即答道,“而且那炎王不是說了嘛,他也不強求我們。他那麾下能臣將帥、門客奇人多如雲雨,怎可能真指望我倆找到王子禹呢。送個信物,無非是多一份寄托罷了。”
“再說了,師兄。”
“我們接下的,也非是什麼違反門派清規戒律之事。我們入門修道,追求的不就是濟世安民、天下太平之道麼?今日之事,你且不當做是替什麼王侯將相做事,就當做,是替一位父親找回他失散多年的兒子,如此,又有何不妥呢?”
“你這…”
榑景明被範遠說得是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話了。
曾經在山上,他是無論什麼都更懂一些的大師兄,哪怕年紀小一些,在師弟師妹們麵前,也總頗有威望。
可自從下了山,他這位從小在山上長大的大師兄,在半路出家的二師弟範遠麵前,各方麵就顯得生疏了些。
“山下可與山上不同呀。”
範遠收起玉玦,牽馬走動、一邊說道,“雖管不著我們天門山,可炎王管著整個炎國,這可是一片千裏江山,數以百萬計人口的。他的權力,可比我們師父大多了。這個信物…哪怕是不想接,其實也得接呀。”
“也是。”
榑景明也牽馬追上了師弟去,“那你真要去找嗎?此事可是連師父都拒絕了,我們反倒接下,我以為…還是回去稟報師父,看看他的意見吧。”
範遠點頭道:“那是當然,現在說要找,我們也沒有任何頭緒呀。”
榑景明道:“那…我們接下來便回去嗎?還是…”
範遠道:“都走到這了,我想…還是去一趟樂國吧。”
“好。”
榑景明應了師弟,便又與他一同繼續上路了。
……
範榑二人出了孟陽城,往西南走個百餘裏,便可抵達炎國與樂國唯一的邊關“汕水關”。
過了汕水關,便能從炎國進入樂國了。
樂國位於天下之西,三麵環海,東麵由北至南與炎、宣、未三國接壤。其國境內西部多沙漠,人丁、城池與田畝便因此多集中於東部。因而即便疆域不小於炎國、地形上占了優勢,其實力亦難與天下各國爭雄,僅可滿足自保而已。
然而,或許正因如此,樂國便時常向東擴張,以圖取得東三國水草豐茂的平原地…
三年前的汕水關,便發生了一場樂國入侵炎國的戰爭。
大爭之世,一場場毫無征兆、也無需理由的戰爭,其實早已令天下人習以為常。在王侯將相眼裏,無非是頻繁更迭的地圖上,一條條縱橫交錯、來回挪移的線條,一道道不斷報上來的斬殺、俘虜、傷亡數字而已。
可對於黎民百姓而言,卻遠非是這般簡單。
範遠的祖父母一家,本住在孟陽城往南的一座小城裏。然三年前的戰爭,樂軍推進到炎國境內,偏偏是波及到了他們。許是為了鞏固戰線及吞並國民、發展國力,當地百姓們皆被樂軍強製遷移到了後方的樂國境內…
在這場奔波中,範遠還失去了他的爺爺。
盡管後來炎軍回防,驅走了樂軍,但兩國邊界卻重新維持在了汕水關原處,唯獨受到牽連的許多包括範遠祖母一家在內的百姓們,卻是不少成了樂國人,許多至今皆難以返鄉。
這個消息經由他的父母傳信到天門山上,讓他知曉了。
於是此番下山,範遠也得到了師父一心道人的同意,讓他得以在向炎王回過信後,過汕水關入樂國,探訪多年未見的祖母他們…
可惜,事情似乎不會這般順利。
……
過了數日,二月廿三,範榑二人抵達了汕水關。
湍急的河流、高聳的城牆,時刻整齊戒備的軍營,就此將兩國顯銳的分隔了開來。
官道上杳無人煙,城樓前高門緊閉。
二人騎馬來到城門前,眼前情景是完全出乎了他們意料。而見到有人前來,城樓上一名士兵也伸手指向下邊,厲聲問話:“喂,你們兩個!此地是炎國禁地,來此做什麼?!”
“禁地?”
範遠在疑慮中高聲回話,“這裏不是汕水關嗎?我們隻是想經由此地前往樂國!還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