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色之下,三人站在城頭上,在一眾倒地熟睡的士兵們當中隔著數步,相對而望。
“榑浩瀾?”
郤泰疑問道,“…嗬,老實說,這個時間,在這個地點見到你,還是挺讓我意外的。我與你鬥爭多年,還以為你是條漢子,想不到你如今為了破城…也要使出未國那幫修仙軍們的手段了嗎?”
“郤泰,戰爭不是兒戲。”
榑浩瀾平靜回應道,“若當真是隻你我二人在內的競技,我再陪你玩上幾年也無妨,可這是牽涉天下七國在內的戰爭,多耗一天就會多白白犧牲一些性命,我可不想做這樣的惡人。”
“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你真不在乎的話,你也就不會坐上這個位置了。”
郤泰回應著、右手已緩緩搭到了腰間令劍的劍柄上,“難道你為啟國征戰多年,不曾拓方寸之地,這當中白白犧牲的性命就少嗎?嗬,無妨…”
唰——
話音未落,便見郤泰拔出劍來,鋒利的劍刃在月色下映出耀眼的銀光,直刺向榑浩瀾去!
當!
眨眼間,即隻見榑浩瀾抬手起來、伸出劍指,竟以那道劍指夾住了刺來胸前的劍刃,穩穩固定了住,沒能讓郤泰再多動得了分毫…
“你!”
郤泰眼中有怒、手仍未鬆開的厲喝道,“榑浩瀾!你既然親自來了,若是個漢子,就拔出劍來,與我親自在這城樓上對決!你我都是元帥,要給身後的國家與將士留住個體麵,勿做這些偷襲暗殺的勾當!”
“哈!”
一旁薛珞聽罷,忍俊不禁、嗤笑出聲來。
“你又是何人,笑些什麼?!”
郤泰轉看向這位戴著銅麵的九尺大漢喝問道。
“在下,鉉影閣石執事。”
薛珞聽罷摘下麵具、對郤泰露出了真容來,“郤泰,你為謀上位,與瑤光樓結黨勾結多年,不論忠奸殺掉的政敵早已不計其數,你倒還好意思這樣回話!你淪落到今天,可別忘了,當初也是你自己決定與鉉影閣合作滅掉瑤光樓的。當你這一國主帥都走到了勾連外部勢力的這一步的時候,亡國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是你!”
郤泰聽罷震怒,“鉉影閣!是你們當時抓了我侄兒郤達,我才不得不答應合作,現在見是時候滅淵了,又知道回頭來究責於我了?!”
“是,我們是抓了郤達不錯。”
薛珞盤手抱胸解釋道,“而且五個月前,就是我親自在湫陰抓到,親自送回鉉影閣的。但你可別忘了,你當時也是派他出去尋求外部勢力合作,以圖強化你郤氏在淵國地位的。你侄兒郤達當時在湫陰,眼看就要莽撞下手、先殺了兩位無辜的道長,我當然得及時出手製止了。”
“你這…”
郤泰見說不過,便又轉看向了榑浩瀾去,“榑浩瀾!莫非你…你見炎國與鉉影閣勢大,也倒戈投靠了嗎?!你這懦夫…”
“此事…我這麼跟你說吧,郤泰。”
榑浩瀾則神情平靜,邊仍緊固著劍鋒、邊解釋說道,“天門山道士範遠,你大概是久聞其名了。但在他下山時期,跟隨他身邊、與他同行的一個師兄,不知你可否還有印象?”
“那是何人?這時候說這個做什麼?”
郤泰疑聲喝問道。
若是郤氏其他人被問起這個問題大概不會記起,但郤泰本人曾與瑤光樓密切合作,範、榑師兄弟曾在淵國境內活動的、由瑤光樓偵測到的情報,頻繁傳至他處…
這個身法靈敏、射術高超,攜一把玉腰長弓,但卻行事謹慎內斂、仿佛是陪伴範遠而走的一麵鏡子,他早已是印象深刻、有過仔細留意。
尤其半年前,就在此城的風氏醫館,這個師兄還出手對付了他郤氏的殺手。
隻是如今突然提起,他倒是想不起來了。
“那人名叫榑景明,與我同姓,正是內侄。”
榑浩瀾平靜解釋道,“二十二年前,正是我兄嫂親手將他送到天門山一心道人處,讓他出家修道的。這些年來,作為叔父,我一直就關注著他的動向。你如今要說是倒戈投靠,嗬,倒是不太準確了。”
“這!”
聽到此處,郤泰終於是鬆開了手,震驚的退後了開去。
當啷一聲,他的大劍也掉落在地。
“你這話意思,莫非是說…”
郤泰神情驚恐道,“炎國為順利統一天下,早在二十餘年前,就已溝通了你作為眼線,甚至…你可能完全就是炎國派來的臥底!潛伏啟國行伍二十餘年,一路做到中軍元帥,為的就是…如今日般,為炎國打開一個鯨吞南下之豁口嗎?”
話音落罷,郤泰一轉過頭,看向了月光下軍容整齊的黎軍大營…
極目遠眺,仿佛一瞬之間,他目光已經北貫千裏,看到了自炎淵議和後、屯駐在奄城已久的柳隨山部炎軍,以及炎宣議和後、在櫟縣不斷集結囤積的蒼禹部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