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皇城崇訓宮。元徽、元略和元悅攙著元雍進殿,徐紇和李神軌忙著給元雍搬坐墩兒讓座,鄭儼從太後的身後起身見禮。太後也陪著笑,看見元雍坐下,道:“城陽王、汝南王,你們幾位有著何事,還要煩勞四皇叔休沐日的特地折騰來皇城後宮。”
丞相元雍身體太胖,用手摸擦半天胸脯,也沒說出話來,隻好拱手代替,示意沒什麼。
元徽道:“太後,今日朝休,我與太尉商量著,想趁著沒人打擾,趕在明天朝會之前把幾件事確定,免得被動,打擾太後和丞相休息,實在不該。”
太後道:“客氣話不用說了,都是為大魏社稷。你們說說,還有什麼事情不放心。”
元徽看看元悅,元悅道:“第一件事,是元子攸明日封王,臣等聽說,還要加個侍中,這樣未來所有奏報,包括冀州前線的,都會由元子攸第一手先看到,那他便會第一時間轉給陛下,這樣豈不是我們與他們的信息對等性顛倒過來,我們如何掌握第一手情報?”
太後看看元徽,知道這是他最擔心的,還沒忘找機會報複元淵。於是道:“這事兒,我和丞相商量過了,陛下今年18,就要弱冠,該曆練曆練了。子攸這麼多年鞍前馬後,沒什麼過錯,可以放開手腳給他們舞台,未來究竟是他們的。”
元徽道:“太後心念陛下,心係天下,臣等心知。不過,陛下年幼,身邊總有佞臣蠱惑,難免偏執。那元淵上次從北境無功而返,心裏憋了一肚子氣,一直上躥下跳尋找機會。這次假借輔助陛下還政之際,再授兵權,不但大肆收買人心、且擁兵自重,藐視朝堂,大有待北境兵事結束,便要回朝攝政之勢。正光之變,太後不可不防。”
太後沒吱聲,鄭儼笑笑,道:“二位一個是車騎大將軍,一個是太尉,你們有何良策?”
元悅道:“元淵已經授予驃騎大將軍,執掌兵權,所轄十萬精兵加北境州兵,聲勢浩大,我們已經難以掣肘。為今之計,就是想辦法斷絕他與陛下的聯絡,可太後竟然同意給元子攸加侍中,不是恰恰給他們接通了這份聯絡了嗎?”
太後、鄭儼再笑,徐紇補充道:“大將軍、太尉,按我們現有的軍機管理體製,中書省還是實際的機要部門,侍中轉給陛下的奏報,是中書省甄選後門下黃門郎們才呈報,所以,所有訊息,都是我們需要或者至少必要他們知道的,其中的道理,您懂得的。”
元徽不甘心:“這些我們固然知道,可是無法防止他們聯絡另有方式。元淵誌大才疏不足為懼,可他身邊有位儒將於謹,元淵全靠他叱吒北地。於謹是萬忸於氏家族的人,無論平城、關中還是關東,尤其在京城,都有八大功勳家族的勢力圈子,我們不得不防。”
太後這才略微皺眉:“城陽王之言不無道理,這個於謹哀家也早有耳聞,季然怎麼看?”
鄭儼微笑:“當年於忠雖然權傾朝野,殺伐狠厲,可對大魏和太後忠心不二,究其原因不過是耿直忠義,這是萬忸於氏的家族特質,我想那於謹也傳承家族的血脈而已。對於這樣的人,我們想個辦法從元淵的身邊調走另委重任,自然即去掉元淵的羽翼,又為大魏再尋得一位良將,同時斷了元淵與朝廷各大家族勢力的聯絡,此乃絕地通天之計。”鄭儼提到的於忠雖然狠辣,但作為人臣還是有始有終,而且胡太後能在高太後陰影下避險有過很大功勞。
“絕地通天?!”徐紇身邊的李神軌驚歎道:“中書令愛惜人才此舉數得智謀深遠,我等自愧不如。”徐紇也忙跟著點頭拱手拍馬屁。
太後點頭:“嗯,就依季然的意思。其實丞相也早有此意,那就請四皇叔安排吧。”元雍忙含笑拱手領旨。徐紇聽了卻微微一愣,不由得看了看鄭儼,鄭儼微微一笑沒什麼反應。原來,當初元詡登基,元雍本是輔佐之一,後來因為元雍想讓於忠外放,差點被於忠加害,幸虧侍中崔光製止,於忠倒是能聽信重臣的勸諫最後作罷,但也免了元雍太尉之職。所以徐紇擔心丞相記仇累及於謹,其實於謹與於忠血緣關係不很近。
元悅又道:“太後,前幾日太後委派微臣與徐大人監督佛門新寶《大雲無相經》回歸永寧寺一事,未曾想白馬寺今日召集京城內所有高僧做法喚醒靈寶,並驚動大統慧光法師和所有的天竺大德,甚至國師菩提流支也被搬出。臣擔心,如果激發佛寶成功,那麼《大雲經》將永久留在白馬寺,到時候永寧寺便沒了鎮寺之寶,國師弟子道寵便沒了競爭大統的資本,所以翻盤之日怕是遙遙無期,我不明白為何國師竟然幫助其他宗派扼殺自己高徒的未來。而且此事後果也相當嚴重,未來主張“法有我空”的小乘宗將越來越式微,而宣揚“法我皆空”“人人皆可成佛”的大乘宗會越來越壯大,那麼擁護新主藐視舊主的無知百姓和士族信仰將會越來越多,一旦形成聲勢則難以控製,太後不可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