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這個博弈無窮多個納什均衡:兩人都寫1是這個博弈的納什均衡,兩人都寫2,都寫3,都寫4,等等,都是這個博弈的納什均衡,兩人都寫0,都寫–273,等等,也都是納什均衡,還有兩人都寫7.23,等等,仍然是納什均衡。問題是盡管納什均衡那麼多,兩人策略選擇的對局恰巧是納什均衡的機會卻很小。說得入理一些的話,讀者應該認識到,正是因為博弈的納什均衡太多,兩人策略選擇的對局“恰巧”成為納什均衡的機會很小。既然納什均衡非常多,那麼可供每個參與人選擇的作為均衡策略的策略就非常多,從而參與人不知道選擇其中哪個策略是好。事實上,在這個遊戲中,可供參與人選擇的每個策略都有可能成為他的納什均衡策略,條件是對方也正好選擇這個策略!可是,要求對方在無窮多可供選擇的策略裏麵恰恰選擇你選擇了的那個策略,概率之小真是超乎你的想象。
這是理論的分析。
可是遊戲的實際情況會怎樣呢?雖然預先並不知道要玩這樣的遊戲,雖然進入遊戲以來一直沒有溝通的機會,甚至兩人原來根本就不認識,但是兩位參與人一定會不約而同地把候選策略集中在1和10這樣少數幾個數字,一般不會考慮2、3、0這些數字,除非自己對於這些數字當中的某一個有特殊的興趣,並且確信對方也正好對於這個數字有同樣的興趣,更加不會考慮選擇
–273、7.23、96.77這樣的不常見的數字。1和10容易成為“聚點”,是因為1代表萬物之始,10迎合中國人的圓滿習慣:十全大補啦,十大功臣啦,十大罪狀啦等。可是北京人講究六六大順,說不定會聚點到6,香港人講究與“發”字的韻母諧音,多半圓整到8。這些因素屬於地域文化。時尚因素也會發生作用,比如一群中學生剛剛看完電影《女籃5號》或者《女足9號》,他們當中兩個人被抽中參加這個遊戲,那麼5和9就很有“凝聚力”。
在麵臨許許多多可能的均衡的時候,聚點均衡的概念幫助我們從似乎束手無策的局麵中解脫出來。
聚點均衡作為共識均衡
我們還可以設想大海和麗娟電話打到一半,線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中斷,這時候他們該怎麼辦?假如大海馬上主動再給麗娟打電話,那麼麗娟應該留在電話旁等待,自己不要主動打過去給大海,好把自家電話的線路空出來。但是,假如麗娟等待大海給她打電話以便繼續談下去,而大海卻也在等待,那麼他們的談話就“永遠”沒有機會繼續下去了。事實上,在這個如何恢複通話的博弈中,兩個明顯的純策略納什均衡,是(主動,等待)和(等待,主動)。問題是他們應該“收斂”到哪一個純策略納什均衡。
如果他們已經預先商量過要是通話當中線路突然中斷該如何恢複通話,那麼當然容易采取“相容”的達致某個納什均衡的策略,因為他們對於哪一個納什均衡是聚點均衡已經形成共識。可以說,聚點均衡就是共識均衡。
如果他們從來沒有商量過通話當中線路突然中斷該如何恢複通話,那就要看雙方的臨機決策是否相容了。一個解決方案是,原來打電話過去的一方再次負責打電話,而原來接電話的一方則繼續等待電話鈴響。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是原來打電話的一方對於另一方的電話號碼記憶新鮮,反過來卻未必是這樣。這裏談的當然是沒有“來電顯示”的情況。另一種方案是,假如一方可以“免費”打電話,而另一方不可以,比如大海是在辦公室使用按月付費的辦公電話,而麗娟在家裏開通的是計次或者計時收費的電話,那麼他們很容易不經商量就形成共識:使用“免費”或者“包月”電話的一方,負責第二次打電話過去。
以上討論不知不覺又有兩個隱含的假設,那就是通話雙方對這次通話的價值評估一樣,而且他們屬於同一個“經濟共同體”,隻關心總的通話費用便宜,不計較究竟由誰負擔。經濟討論中常常有這樣的情況,就是不知道自己已經引入了或者陷入了一些隱含的條件,而這些隱含前提或者條件卻十分重要,會給結果帶來實質性的影響。
我們現在分析通話的雙方對於這次通話的價值評估不一樣的情況。比如大海很想跟麗娟講話,麗娟卻不那麼在意,或者要表示不那麼在意,那麼他們自然默契到大海重新打過去的那個納什均衡。至於張三打電話求李四辦什麼事情,就更是這樣的情形,才不管究竟誰是包月電話誰是計時電話。
像上一節講的“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遊戲那樣,在利益完全一致的情況,博弈雙方能否實現對雙方都最有利的納什均衡,要看他們默契的程度怎樣。許多興之所致的聯歡,有讓夫妻雙方猜啞語的節目,道理與上一節說的對數字的遊戲基本一樣,隻不過對數字的遊戲對於參與人選擇什麼數字沒有任何限製,但是在夫妻破譯啞語的遊戲,作為答案的單詞是遊戲主持人給出的,要求看過這個單詞的一方用肢體語言表達這個單詞,看看另外一方能否正確破譯。當然,正確破譯的前提,是大致恰當的肢體語言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