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得,不見得,”有幾個人直搖頭,“都幾十年了,那個賊也老了,還有這麼大勁兒,跳牆頭,扛倒門,打傷人,還刺倒一個二五鍾實的徐尚策,跑了,不像歲數大的人幹的。”
徐創業說:“那時那個賊還是個小孩子。我看也保不住就是那個賊。”
杜書成見有人又起疑問,怕久了再生事端,就說:“老徐說得有道理,不能肯定不是那個賊。別問是不是,等破了案就知道了。大家先回去,等徐繼祖老人恢複了,讓他也回憶回憶,幫著派出所把案破了,逮住凶手才是正道兒。對不對?”
徐創業說:“都走吧,都走吧。”然後又向杜書成,“杜主任,你可千萬給問問啊?”
“那當然,那當然。”杜書成和他握了握手,看他們嘁嘁喳喳出了鄉政府大院,長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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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書成意識到炮樓村問題的嚴重性,知道可能還會有更大的麻煩,徐繼祖父子被打肯定有很深的背景,那些暫時被勸回去的人還可能會再來,說不定還會鬧出更大的動靜。如果是那樣,怎麼辦?
他沒顧上去食堂吃飯,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給尹蘭打電話,把炮樓村的最新事態告訴了她,並把自己的擔心也說了。尹蘭還是那句話:要想盡一切辦法穩住,現在這個時候穩定比什麼都重要,穩定就是一切!
穩定!穩定!杜書成想,徐山鄉的幾個人就是不想叫你穩定,就是想製造混亂,亂中取利,你怎麼穩定得了?現在,媽的,給徐一鳴施加壓力,讓他認識到再這樣下去他的官就當到頭了,別不知婆婆是娘!他這樣想著,就給徐一鳴打了電話。
徐一鳴聽了,哼哼哈哈,愛理不理,說這樣的事情是派出所問的,鄉裏管不著。
杜書成說:“徐書記,別忘了縣委有文件,那可不是針對哪一個人的。也別忘了炮樓村屬於徐山鄉,你是徐山鄉的一把手。我知道,我是多操心了,群眾再集訪,就地免職的也不是我。你就看著辦吧!”
接下來,徐一鳴說話就蔫了。他猶豫了一刻鍾,對杜書成說:“那,那我馬上開個會,研究一下。你也參加吧?”
“我和熊科長已快到炮樓了,你們研究吧。關鍵是必須平靜下來,不能再出現上訪的事情了。”
其實,他這時還在鄉政府大院裏,連早飯也沒吃。他喊了熊科長,說:“走吧?”
熊科長問:“不吃了?”
他說:“不在食堂吃了。”
兩個人騎了自行車,飛快離開鄉政府,在街上買了點兒吃的,馬馬虎虎充了饑,就趕往炮樓村。
路上,熊科長問:“又有什麼事了?”
杜書成說:“炮樓又出亂子啦,鄉裏研究平息的事,我們不參加,讓他們研究去。”
熊科長點點頭。說:“這個徐山鄉還真麻煩不少。”
他們到了炮樓村,先見了徐尚文。徐尚文告訴他們,那幾個“上訪專業戶”又要起事了,正在聯絡呢,還要到縣裏去。
杜書成心想,這麼快就轉過來了?於是問:“怎麼又要上訪?”
徐尚文說:“尚策爺兒倆被打了,就說是幹部報複,幾個人就攉弄,從鄉裏回來就說你糊弄他,非得要到上邊去。”
“怎麼能說我糊弄他們呢?打架鬥毆動刀子的事也是能上訪解決的嗎?”
“你不知道,俺炮樓高人多的是。說出來你不信,說你糊弄人的竟是個小孩子,是尚舉的兒子,也就是徐繼祖的小兒子的獨生子,徐繼祖的小孫子,才十一歲。他爸媽都在城裏打工,他就跟著在城裏上小學,你別說,還真長了見識了。那幾個人被你從鄉裏勸回來,就到了醫院,正好尚舉一家人也趕過來了。他們說著在鄉裏見你的事,說你說的不叫他們去找鄉裏,不要動不動就上訪。那個小孩子就說,別叫他忽悠人了,他是想給幹部打掩護,官官相護,就得找鄉裏,找縣裏,找到北京去,找到北京準能有說法。你聽你聽,小孩子說話比大人還那個啥。還說你比那些指使人打人的人更壞,打了人還想叫息事寧人,叫打了白打,那不行。說派出所都聽鄉裏的,不會給破這個案,要往上找,天下總有說理的地方。他這麼一說,那些人還真聽了,就回到家裏,攉攉這家,攉攉那家,這就要上縣裏去,縣裏不行再到市裏。我剛向徐書記彙報完,估計鄉裏正在研究著呐。”
杜書成聽了,沉吟半晌,沒有說話。
杜書成是什麼話也不想說了。他是一個抽象能力很強的人。他從徐尚文剛才的話,懂得了一個“老理”,不是徐尚文的話中之意,而是話外所得:隔牆有耳,沒有不透風的牆,人在千裏外掌握如股中;進而就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一兩個小時之前說的話,行的事,很快就被徐尚文他們全知道了,徐尚文消息靈著哪!難道在上訪的群眾裏有他安插的“耳朵”?不管他!現在隻要能穩定就好,我也不管你采取什麼辦法了,能穩住這幾天不讓他們去縣裏市裏上訪就好,也算我對尹蘭、對劉書記交了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