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得人心者得天下!”杜書成茅塞頓開,恍然大悟,用拳頭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當然,也得周密計劃一下。這道理你比我懂: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現在時髦的話叫‘策劃’,就是謀劃,就是預先有個行動計劃,這也叫‘韜略’,古代講‘六韜’。”林一生又大講起兵書上的一些名詞和典故。
杜書成想,何嚐不是呢?現在的官道,既得講馬列,也得講孔子、老子、孫子。連日本的商家都研究中國的孫子兵法,在仕途這個特殊的戰場上,更須臾不能離開《孫子》。林一生還真是精通此道的,可惜在山林裏埋沒了一輩子,最終也沒能走出大山。
他們又談了一會兒,杜書成提議回去,林雪也要跟車回去。黃梅拉著林雪的手,娘兒倆眼淚吧嗒的說了一陣子悄悄話,然後破涕為笑,就讓林雪跟杜書成回臨黃了。
杜書成和林雪的關係,林一生和黃梅都心知肚明,純屬“公開的秘密”,隻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並不當麵點破。杜書成和戚素梅結婚這麼多年,感情不說多好,但也不壞,就是沒有孩子。不是不要孩子,是不能生育。這人哪,好像天設的就不讓他十全十美,不論怎麼說,膝下無子總是缺陷。林雪曾為杜書成懷過兩個孩子,都打掉了。現在,林雪真想再為杜書成懷第三個孩子,絕不再打掉,而是生下來,哪怕生下來就不讓她見,就把他(她)送人(最好讓戚素梅抱養),她也要生,她以為她有責任、有義務為杜書成生一個。那畢竟是她和他愛情的結晶啊!那畢竟是杜書成的骨血呀!就算我一輩子沒有名分,也值了,我為他留下了一條根。她剛才和媽媽說的就是這個“悄悄話”。媽媽黃梅起初反對,到後來也不堅持了。唉,人嘛,怎麼都是一輩子,能為自己愛的又愛自己的人做出犧牲,也是一種幸福。誰說的一句話,愛必須是贈品。看來小雪是把自己完全贈送給杜書成了。黃梅歎了口氣。
到了臨黃,到了老府尹巷下坡頭,車子停下,司機老趙下車為他們開了車門。杜書成對老趙說,你回去吧,我送林雪上去。老趙就默不做聲地把車子開走了,也沒問杜書成怎麼回到“北大院”去。
杜書成覺得是該找個“港灣”休息一下了,林雪也以為應該好好給他一點兒溫存,兩個人心有靈犀,就相擁著上了坡,又相擁著登上五樓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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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杜書成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對手”竟是戚素梅的表姑父——省委宣傳部副部長兼省委黨校常務副校長嚴平!
尹蘭告訴他這個消息時,他一下子怔住了,腦子裏形成一片空白,如癡呆了一般,張口結舌。
怎麼會是他?怎麼可能是他?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不能是別人呢?這幾個問題,反反複複纏繞著他,煩擾著他,困惑著他。嚴平,是他的親戚,是他的長輩,他如何扯開麵子與他競爭呢?嚴平對他有恩,對他和戚素梅都有恩,他怎麼能對他施展手腕呢?嚴平,臨黃的老人,形象還是蠻好的,也有一定的基礎,還是省裏派下來的,他又憑什麼壓倒他呢?他所有搜索到的優勢在嚴平麵前都諳然失色了,或者說無法支持了,譬如兒子在老子麵前,永遠都是低一輩的。他被一種烏雲罩著,這烏雲與他形影不離,團團包圍著他的頭顱,迷蒙著他的眼睛。
難道我就這麼輕易放棄?臨陣脫逃,不去搏一搏?我就甘願聞風而退了?市長,這是個誘人的名詞,誘人的位置,登上“市長”寶座,猶如登上“黃樓”之巔,舉目四望,天地寬廣,那才叫“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哪!市長,上可夠中央,下可俯百姓,跳一跳,說不定真能坐上“直升飛機”。不,絕不輕言放棄!
可是,我怎麼好跟嚴平競爭呢?
宗秘書長過來對他說:“杜市長,宋縣那邊催啦,問你什麼時候到?”
杜書成這才想起來,十點鍾他還要參加宋縣聯合食品製造業有限公司的奠基儀式。他看了看表,已是九點多一刻了,一百多公裏的路程,少說也得五十多分鍾。十點一刻?不,要準時,十點整,正點到達。他問宗秘書長:
“文主任到了嗎?”
“在下邊等著哩。”
“好,現在就出發。告訴他們,一切按程序進行。”
宗秘書長回了辦公室。
杜書成夾起公文包,對著儀表鏡攏了一下頭發,把麵色調到最佳狀態,下樓上了小車——那輛舊了的黑色“紅旗”轎車。這輛車本來在車庫裏已經放了很長時間了,大家都換了“藍鳥”、“寶馬”、“皇冠”等名牌車了,“紅旗”就自然被閑置。杜書成任常務副市長以後,知道還有這麼一輛“老爺車”,就讓小車班給弄出來,檢查一遍,一切正常,就作自己的專車,交給老趙了。車畢竟是舊了,跑起來跟不上其它轎車。杜書成讓老趙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盡可能加大油門,放快速度,保證十點前趕到宋縣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