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平的意思本來是,如果沒有大事兒,你可以走了。但是他不能這樣說。杜書成也清楚嚴平是想逐客,可他偏裝不懂,眼皮一耷拉,順著嚴平說話的表麵意思,說:
“也別麻煩,就咱爺兒倆,沒外人。”
“唉,你表姑不在家,這個家也不像家了。”
還想攆我?杜書成想,可他嘴上說:“姑父您天天忙啊!咱們哪個有時間顧家呀?我們家裏如果不是素梅,會更不像樣子。”
他們的話題就集中在了戚素梅身上,都誇戚素梅的賢淑。由於談到戚素梅的原因,兩個男人的親情開始回複,刹那間變得濃烈。
杜書成不失時機地說:“姑父,我帶了兩瓶好酒,特意為您老祝壽的。我原說請幾個人一起坐坐,熱鬧熱鬧,您老不同意。可我們是親戚,我這個做晚輩的總不能不盡人情吧?沒什麼好送的,送您老一首騷體詩,這個無論如何也算不上行賄受賄吧?請您老笑納。”
說罷,他恭恭敬敬雙手呈上那個大信封。
嚴平接過,打開,看那首長詩。看著笑著,笑著看著,看著看著,越發笑得開懷,眼不離詩句的對杜書成說:“臨黃全才,名不虛傳,名不虛傳!”
“姑父過獎了!我這是情由心發,不覺竟成百句,正好寓意長命百歲。”
“好個‘情由心發’!哈哈……”
72
按照原定計劃,杜書成結束他的縣區之行以後,回到了市裏。他的這次行動,由於中間的耽擱,後來都進行得很匆忙。可是效果還不錯,總體上如期如願。
他回到市裏後,本以為通過他的努力,情況會朝著有利於他的方向發展,至少,嚴平不至於“步步緊逼"了。可是,並非如此。
他和尹蘭見了一麵。見麵選擇的地點是在西關“紅房子”茶樓,——他們曾經在這裏喝過茶的地方。尹蘭告訴他,劉宏回來了,他準備歇一個禮拜的假。
“有上邊的消息嗎?”杜書成急著問。
“沒聽說,有時間去找他談談。”尹蘭說。
“那就一會兒過去?”
“今晚上?”
“不方便嗎?”
“什麼方便不方便?你淨往哪兒想!我是說,他還沒告訴你他已經回來了,你貿然去好嗎?”
“那就……”
“等他的電話。”
“他要不跟我說呢?”
“不會。他這次來好像專門為你來的。”
“是的嗎?”
“是的。”
“怎麼可能呢?專為我來的?專為我什麼來的?為我哪方麵來的?”
“我也說不準,但我覺得好像是吧!他一來到家就提到你,但又沒讓我告訴你。”
“這就怪了,能是什麼事情呢?”
尹蘭停下,看看小包間的門關上沒有。然後坐回沙發,一邊喝茶一邊若有所思的神情。
杜書成說:“我在下邊轉了幾天,又有這事那事的,久不見你了,好想……”
“去,去,去!——有件事想問你,你工作怎麼那麼不謹慎呢?——你不是曆來都很謹慎的嗎?雖然看上去雷厲風行,那可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什麼不謹慎?”
“你怎麼叫財政局用救災預備金支付外環路欠款呢?”
“什麼什麼?哪有這事?我從來也沒讓他們用救災預備金的,那是能動的錢嗎?況且我隻是個常務副市長,最後決定的是市長,是市長辦公會議形成的決議。”杜書成一臉的無辜。
“不對吧,據說有你的簽字。”
“這就更讓我糊塗了,我沒有簽過這個字。”
尹蘭懷疑地看著他。好像自言自語:“這就怪了,真是這就怪了,明明有你的簽字的。”
杜書成毫不含糊地說:“絕對沒有。”
“噢,你還不知道吧?省紀檢委來了個專案組,查你這個問題已查了幾天了,準備找你談話。老劉說,幸好還沒有發下去,簽的字收回還好一點兒。”
杜書成一愣,怎麼,還來了專案組?他擰了一下眉頭,說:“我絕對沒有簽字叫動用救災預備金。”
剛說到這裏,杜書成的手機響了。是市委駱書記打來的,問他回來沒有,若回來,到臨黃市賓館去一趟,他在那裏等他有事商量。
杜書成放下電話,看著尹蘭。心想,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事嗎?純粹無中生有!
他心裏有數了,知道駱書記在臨黃賓館等他可能就為這事,也可能不是他一個人等他,而是專案組的人在那裏等他。
他讓尹蘭回家在劉副省長那兒再得點兒競選市長方麵的消息。至於動用救災預備金的事,他並不放在心上,因為壓根兒就沒有這檔子事,沒有的事怕它怎的。
他到了臨黃賓館,見了駱書記,又見有幾個他不認識的人也在,就知道肯定是專案組的人了。駱書記讓他坐下,又把那幾個人一一介紹了一遍,果然都是省紀檢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