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約會
羅小鴿出門前問他下午有什麼安排,然後又責怪自己會問出這麼多餘的話。
“你還會有什麼安排?”她不滿地說。
馬領說:“我有安排,我有一個約會。”
早上馬領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一個陌生女人約他下午三點在銀座酒吧會麵。
他把這些說給羅小鴿,羅小鴿不以為然地轉身而去,她說:
“一個女人?要是真的如此,我倒會為你高興的。”
馬領躺在床上發呆,有一個詞讓他感到不安和難堪,他需要集中思想才能連貫地想出這個詞的前言後語,它差不多是這樣的一個句子:如果真的有某種豔遇發生,他會不會背叛羅小鴿? 而鑲嵌在這個句子中的關鍵詞是——背叛。這個詞太大了,想一想就能讓人頓感疲憊和厭倦。
走進西湖路上的銀座酒吧,一個雍容的少婦抬手向馬領打招呼。她穿一件赭石色的襯衫,頭發光滑地綰在腦後,豐腴,幽雅,像一個古代的仕女。馬領將信將疑地走過去,在她對麵坐下。
女人替他叫了杯黑啤酒,然後自我介紹道:
“我叫唐婉。”
聲音很動聽,的確是電話裏的那個聲音。“唐琬”?馬領首先想到“紅酥手,黃滕酒”所描繪的那個古代女子,詩人陸遊的表妹。他注意去看對方的手,它們有一隻擺在桌麵上,白皙,圓潤,塗有丹蔻,襯托在古舊色調的桌布上,接近於詩裏的描寫。
“我是唐克的妹妹,”她進一步介紹道。
“你想幹嗎?”馬領立刻變得粗魯。
“我是替我哥哥來見你的。我哥哥和你妹妹,他們之間的事你一定知道些。”
“你直說吧,想幹什麼?”
“我哥哥說你是對馬袖最有影響的人,他想請你勸勸馬袖,重新回到他身邊。”
“這簡直是說胡話,你哥哥一定是個白癡。”
“不要急著拒絕好嗎?”
唐婉優雅地呡口手中的紅酒,相當沉著地看著他,遞過來一張發黃的紙片。紙片上有藍色墨水寫出的幾行字跡,十分幼稚:
妹妹,因為有了你
我開始喜愛大地上的一些事情
因為有了你
我開始能夠忍受大地
“什麼東西?”
“我哥哥十五歲時寫給我的,他是一個詩人。”
馬領心裏莫名地迷濛了一下。這個唐克,他和他從未謀麵,形象卻一天天變得豐滿:一個老家夥,有老婆孩子,瘸腿,現在居然發展成為一個詩人。
“你對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他從沒求過我,這次求我來見你,他真的很愛馬袖。”
“這根本不可能,你勸他少異想天開,別再去招惹馬袖。”
“我哥哥已經離婚了。”
“那是他老婆的幸運。”
“我以為會說服你,”唐婉看著窗外,聲音仍然很從容。
“那我隻有對你說——”馬領努力控製,才沒有讓自己發出已經頂在舌尖的蘭城腔兒,“錯,錯,錯。”
一個多少令人想入非非的約會變成這種局麵,使馬領對今天剩下的時間感到難熬。推門離開酒吧時他就在想怎麼打發這個下午。走到街上,他打電話給馬袖,對方說馬袖今天休息,不在銀行。他隻好打給家裏。
“我寄了兩萬塊錢給你。”父親言簡意賅地說,隨時有掛機的可能。
“為什麼?為什麼寄錢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