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比賽
當我們即將畢業，就要走向工作崗位的時候，衛東的死訊傳了過來。
季衛東，我的技校同學，我的好朋友，他的生命被定格在二十歲的青春。
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所有這一切，可以說都是他一手造成的，雖然說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但我還是為他的死感到深深的惋惜。
他是在通往食品廠的小路上，因為拒捕，被便衣警察開槍擊斃的。
…… ……
衛東家很“窮”，當然了，在這個新社會，也不可能吃不上飯，隻是生活拮據而已。
因為沒錢，讓他性格變得懦弱，幹什麼事都是謹小慎微，畏首畏尾，低三下四看人臉色行事。
衛東姊妹三個，他是老大，下麵還有個弟弟妹妹。衛東的父親跟他一樣老實巴交，在廠裏幹了二十多年，至今還住在剛結婚廠裏分的筒子樓裏。
一家五口人擠在二十平方的屋子裏，不用去想，你都能感覺到住的是何等擁擠。屋子最裏麵放了個大床，那是衛東父母睡的，靠近門邊，是衛東父親焊的高低床，上下兩層。
上層睡的是衛東弟弟，下層是衛東的妹妹。妹妹已經是大姑娘了，下層就拿個簾子給隔了起來。
衛東自己則睡在外麵樓梯間的儲藏室裏，儲藏室原本設計就沒考慮住人，但沒辦法，還是硬給改成了睡覺的地方。
衛東在一次酒後哭著跟我說，他每天晚上就像一隻老鼠一樣，蜷縮在陰暗潮濕的角落，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人們上樓下樓的噪音吵的他睡不好覺，有時，老鼠和蟑螂在床下出沒，他覺得自己就像一條狗一樣生活，甚至有時候還不如狗。
衛東的母親有嚴重的氣管炎，每天晚上是咳嗽不止，家裏的藥瓶堆滿窗台。
全家人的生活就靠衛東父親那幾十塊錢的工資，母親又要吃藥，生活的艱辛壓的一家人苦不堪言。
這樣的生活環境壓的他喘不過氣，他想逃離這個鬼地方，可一想自己生病的媽，還有弟弟妹妹，又讓他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
家裏連個看書寫字的地方都沒有，衛東隻好自己扯了根電線連到儲藏室裏，掛了個15瓦的燈泡，堅持著從初中學到了高中。
就這樣，衛東熬到了高中畢業，然後考上了技校，成了我的同班同學。
…… ……
技校的生活是豐富多彩的，剛開學沒多久，學校就組織年級足球賽，每個班級成立個足球隊，冠軍獎勵三百塊錢。
可別小瞧這三百塊錢，那時候錢值錢，一斤雞蛋才一角錢。三百塊錢也相當於一筆巨款了。
我自認為踢球還行，在高中三年，經常是踢的昏天黑地，我熱愛足球，喜歡足球。因此我毛遂自薦當上了足球隊長。
全班五十多個同學，男生二十多個人，再從這二十多男生裏麵挑出十一個人，反正隻要能踢上一腳的，幾乎全進了足球隊。
那時候衛東看著清廋清廋，頭發有點長，稍微帶點自來卷，臉頰細長，穿個白襯衣，看著還挺精神，於是，我讓他當了前鋒。
衛東很驚奇，也很興奮。從小到大，他都是以觀眾的身份看別人踢球，現在突然讓他下場踢了，他有點不適應。
衛東感激看了我一眼，被重視，並被委以重任，雖然是小小的足球隊，不值得一提，但這種感覺是從來沒有過，衛東當然激動了。
我讓大美，劉毅做後衛，他兩個看著身強力壯，一般人衝撞不過他倆。其他人要不是踢中衛要不就是踢前鋒的位置。
我看著這高矮胖瘦，形態各異的十個人，心中充滿了戰鬥的激情。雖然我們不怎麼樣，別的班也好不到哪去。
瘸子裏麵拔將軍，我還指望著這些人奪取冠軍，領取巨額獎金呢。
我偷偷告訴衛東，踢球比賽的時候，就待在球門附近，不要亂跑，我接到球，就往他那個方向踢，再由他接球射門。
那時候，踢球沒有規則，也沒有越位這一說，隻要能把球捅進門，就算勝利。
因此我這一招，讓衛東埋伏在球門跟前，特別有奇效。
…… ……
第一場比賽是對計量班。說是計量，其實就是搞測量，這個專業適合女生，心細才行。
他們班上場比賽，十一個人裏麵竟然有四個女的。我們不屑一顧看著他們，毫不懷疑這場比賽我們會贏，就是看比分多少而已。
我踢球有個習慣，就是喜歡架著膀子，胳膊肘朝外，這樣做有幾個好處，就是沒人敢貼身逼搶，離我近了，胳膊肘就頂住他了。
因此我踢球可以在球場橫衝直撞，沒人靠得近我。
比賽哨聲響起，大家就你追我趕，展開了激烈的搶奪。球在那裏，然後大家就一窩蜂的朝那個方向趕。
這個場景有點像《動物世界》裏麵的沙丁魚，一大群沙丁魚在鯊魚的驅使下，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毫無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