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鴻並非無所畏懼之人,要不然也不會用上桃木壓製鬼魂。

甚至華宅他的房間中所有家具都是為桃木所製成,便是害怕怨鬼上門索命。

言淡隻將他在那黑黑的牢裏關了一夜,又弄出了些似是而非的聲音,第二日他便吵著鬧著要招供,隻求給根桃木他放在身邊。

如言淡推測的一般,華鴻與其妻陳鷺十八年前和離,便是因她撞破了華鴻扮女裝的愛好。

之後華鴻苦求她留下,陳鷺不願,他念在往日真情,便想著好聚好散,答應送其回素州陳家。

女兒年幼,身子也不大好,不便於奔波。

華鴻稱舍不得女兒,承諾等她稍長些許的時候,再送去陳家讓母親教養。

這對曾經的夫妻達成了共識,本以為會一路和樂到素州。

誰知路上勞累心情差,兩人又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了起來。

陳鷺怒氣上頭,說了些難聽的話,還要將華鴻的匣子扔下車。

兩人推搡之間,馬車猛然顛簸。

陳鷺沒有站穩,華鴻又用力過猛,那匣子便砸到了陳鷺的頭上。

陳鷺當場身亡。

當時他們已入了素州,離陳家不遠,但華鴻哪敢帶著陳鷺的屍身上門,更何況他也不想償命。

懼怕之下,他思量著必須得拋屍,把自己摘出去。

於是又往前趕了些路,到了徽州邊緣,這個應無人認識陳鷺的地方才停止。

剛要拋下她,又害怕陳鷺的冤魂返回人間找他複仇。

華鴻想起陰陽論中提起,目為周身唯一之陽竅。

如今還有個說法便是,人與天地相通,其機在目,隻要毀掉其目,便沒了陽竅,無法感知這世界。

他便用辟邪之木,插入陳鷺的右眼,又把她放在附近的桃樹之下。

做完這一切,華鴻心安下來,念起了舊情。

給妻子整理好儀容衣衫,畫上精致妝容,這才離開。

回家後,他便賣了馬車,換成了驢車。

家中仆從也被遣散,隻留下自己最信任的兩個老仆。

就這樣等女兒華文柳長大,以為一切都過去了,他每日釣魚之餘裝扮裝扮自己,樂在其中。

誰知允娘竟找上了門。

華文柳本就因仆從之事對他產生隔閡,同樣是閨秀,她卻需要每日操勞忙碌,一雙細嫩的手被磨損到粗糙起繭,成了其他閨秀口中的笑料。

更怨念父親借著女兒的名義購置首飾脂粉,人人都稱她揮霍無度,導致壞了名聲無人提親……

華文柳找華鴻質問母親去向,久問得不到回答,氣了些許時候,便威脅要回陳家請人去找母親。

這下華鴻便慌了,又哄又勸,態度的大幅度變化更讓華文柳懷疑生母之安危。

她開始悄悄和灑掃嬤嬤打聽之前的事,還意圖去衙門辦路引。

華鴻早就讓守門的老仆留意女兒的動向,明白其意圖後便起了殺心。

在茶水裏下藥,然後將昏迷的女兒綁起來。

老仆年紀大,還未到宵禁之時便睡了。

他悄悄將驢車取出,從華宅後門而出,一路來了桃樹附近。

怕留下蹄印,他將車留在不遠處,把華文柳背到桃樹下。

下手之時,華鴻突然有些不忍,下手略有些輕。

第一下未能直接將華文柳打死,反而劇痛讓其清醒。

待她要尖叫掙紮之時,華鴻又補了兩下……

整理好華文柳淩亂的衣衫發髻,又細致為其畫好了妝,用工具抹去腳印……回到了華宅,恰好到了宵禁。

宅中無人知曉他所做之事,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

第二日,他假裝一切如常去釣魚……

言淡記錄完犯罪過程,頓了頓筆,抬目掃了他一眼,“昨日殺女,今日還要去垂釣?”

華鴻以手遮麵,看不清神情,“這實在非我所願,但多年都是如此,也隻有此事能讓我稍許安心。”他頓了頓,苦笑一聲,“活了這麼多年,也乏了,這或許也是種解脫吧。”

原來這每日釣魚也並非是華鴻所愛,而是他知曉妻子陳鷺畏水,也厭惡魚腥味,這才每日與這魚水打交道。

在桃木包裹下,伴隨著魚腥,華鴻夜間才能睡好……

聽華鴻交代完,所有的謎題都迎刃而解。

多年未了結的懸案‘桃枝案’,終於在今日破開雲霧。

陳鷺的屍身十八年前因無人認領,所以被奉公門一口薄棺暫時下葬,墓碑上無名無姓。

桃枝案了結的幾日後,允娘請來了陳氏宗親,將陳鷺遷回了陳家祖墳所在之地。

華文柳的屍身也一同被接回了陳家,與其母安葬在一處。

又過了些時候,華鴻行刑,人頭落地,兩個老仆為他收斂屍身,從此世間再無他的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