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那畫簡單粗陋,且與本人隻有八分像,但關鵠文哪能認不出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她一下慌了神,既害怕被其他人知曉自己與霧月的關係,又害怕畫像在捕快手中是霧月惹出了什麼官非……
猶豫之間,竟沉默下來。
言淡眼見到其神色變化,也不催促,隻自顧自地講著,“我們去過了文意書院,聽說了關秀才近年來有一知己頻繁贈禮予你,手頭上寬裕許多,甚至搬了新住處……如今關秀才終於有了功名,卻打算學那戲文裏的書生忘恩負義卸磨殺驢,斷了與他的關係麼?”
“當然不會。”關鵠文下意識便反駁出聲,“霧月很好,我已賣畫抄書籌了些錢,打算積攢起來幫他贖身。”
總算引導著此人說出了死者的姓名,憑借著‘贖身’二字也能猜出死者身份。
有了進度,言淡趁熱打鐵,捕捉著她言語中的漏洞,“既然要籌錢,租下這院子的銀錢不少吧,怎麼不換個更便宜的住處。”
“這裏的租金,霧月已交付了整年,是退不了的,隻能先住在此處。”
“即便你真心想替他贖身。”言淡故意嗤笑了一聲,“關秀才你並非什麼名家,隻憑借抄書賣畫掙來的錢,怕是不夠吧!”
受到了侮辱,關鵠文白皙的麵容上氣出了一絲紅暈,“在下不才,的確是沒什麼名氣,但也相信積少成多,總有一日能報答霧月之恩。”
“不止如此吧?你此前讀書都要靠你長姐關鴻武幫扶,如今需要的銀錢增加,定又是伸手去要了。”
“我……”
見關鵠文麵色通紅也未反駁,言淡知曉自己說中了,“你是什麼時候找關鴻武借得錢,又是如何說的?”
“我……”關鵠文覺得有些難堪,但知曉此為捕快問話,自己不能不答,隻能不情願地說著,“半月前,我去求了家姐一次,說了我與霧月之間早有情意,而他身陷囹圄,需得我的搭救。”
言淡察覺出些許問題,皺起了眉頭,“你隻說了與他有情,可有說他出了銀錢資助你讀書。”
“這,有些難以啟齒。”
難以啟齒,那便是沒說死者對她的付出,隻說了想替死者贖身。
以關鴻武的角度來看,自己的妹妹剛考上秀才,有著大好前途,某日卻突然說要替一‘公子’贖身。
很難讓人不懷疑是否是那人欺騙了自己的妹妹。
這也許便是關鴻武行凶的動機。
“霧月和關鴻武可有見過?”
“長姐來找我之時遠遠見到過一次。”
“是那霧月要求你替他贖身的麼?”言淡又問。
“霧月並未主動要求我替他贖身,他已積攢了部分銀錢,隻需過兩年便能逃出牢籠。隻是我心疼他每日曲意逢迎,所以這才想著幫他一把,我們也能早日團聚。”
幫他一把?
言淡歎出口氣,“這霧月是哪個樓中的公子?”
“煙柳樓。”關鵠文猛然意會過來,“你們不知霧月的身份,卻拿著他的畫像……”
她上前兩步,拉扯住言淡的袖子,“霧月出了什麼事?”
不論關鵠文知曉死訊之後是如何的痛哭流涕,言淡依舊按照流程派了捕快將她帶回了奉公門中。
她的供述與柳絹證言相衝突,以此為基準稍加引導,便能給此案添個人證。
安排好這些事,天色已暗,言淡帶著剩下的捕快策馬朝煙柳樓而去。
今日天氣不大好,月光黯淡,寒風也更加凜冽,街上幾乎看不見人影。
可再惡劣的天氣,也擋不住起了心思的人。
煙柳樓前的彩燈飄飄蕩蕩,光暈閃爍搖晃,依舊將進樓的男男女女均照耀得滿麵紅光。
此時此地,站在樓前的黑衣捕快便顯得有些煞風景。
不僅擋住了出入的路,且自帶煞氣,逼退了煙柳樓那些還在觀望的‘潛在客戶’。
“捕快大人。”樓中的管事迎了出來,他不敢得罪,恭敬地行了禮,便哄著幾個人往裏走,“這風吹雨打的,大人們還要四處奔波,真是勞累,快快進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話是這樣說,心中卻想著。
奉公門捕快穿著官服上門,定不可能是為了捧場,就怕是煙柳樓惹上了麻煩。
言淡隨著他走了幾步,卻未跟進雅間,“你們樓中可是有位叫霧月的公子?”
霧月?
難道是早上報案有了回音。
“大人找到霧月了?”管事臉上堆滿了笑,“這小小的逃奴怎還勞煩奉公門的大人們操心,真是我們的不是……”
逃奴?
看來這煙柳樓以為是於霧月私逃了,在衙門報了案。
言淡並未回他,而是又問,“於霧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煙柳樓?”
“他前日出去陪趙姑娘遊河,中途惹了趙姑娘生氣,便將他撇下了。”管事說起這個還有些生氣,“趙姑娘後邊發了好大一頓脾氣,說咱們樓裏的公子心氣高,眼神也有問題,坐在船上頻頻看人家船娘,心思都不在客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