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箏意雙目無神,還有些驚魂未定的模樣。

言淡驀然聞到一股腥臊味,向下望去,發現他的褲腳處有渾濁顏色的尿液滴落……

自己倒是高估了這凶犯的心理承受能力。

她略微皺眉,幾個捕快也心領神會的用一塊布蓋住地麵,遮掩了些許味道。

不然這小小的暗室,氣味極難散去,此時人有些多本就擁擠,再多些異味更加難忍。

言淡心中雖對此人加倍厭憎,麵上卻鎮定如初,語氣淡然,“來了京城後,你夜夜做夢,忘不掉那日即將被當做菜人送出的恐懼,雖然最終是你的父親和妹妹代替了你,此事卻依舊成為了你的夢魘。”

正因此事成為了他的心理陰影,所以如今隻是簡單的情景再現,也能迅速勾起恐懼……

言淡看孫箏意一聲不吭,也未強求,繼續引導道:“是什麼契機讓你停止害怕呢?”

她頓了頓,“母親去世了,這世上再也無人知曉你的那段經曆……你開始幻想自己並非被迫失去親人,也從未被當做菜人……這對你來說很簡單,因為那日所烹製的菜人,本就是你饑餓許久之後吃過最美味的食物。”

“我猜,你母親的棺木中應當沒有屍體吧?她便是你第一次主動嚐試。”

聽到此處,孫箏意這才抬了頭,他已停止了顫抖,“是,這也是母親所願,她如此愛護我,當然希望以這樣的方式永遠陪伴我。”

放你xxxx的狗屁!

言淡心中爆了句粗口,提起母親心中便浮現出自家母親的麵容。

她聽不得這種鬼話,強行忍住怒氣,緩和了許久。

“你母親已死,你怎知是她所願?”

“母子連心,她不願我每日活在懼怕之中。”孫箏意的眼神微微發亮,“自此之後,我便愛上了這味道,隻要食用了菜人,不僅噩夢再未到來,我也愈加強壯。”

他說話的語氣輕快,好似將言淡當做了分享對象一般。

眼見著犯人有了表達欲望,言淡乘勝追擊,“可除了你的母親,又還會有誰會願意……‘自願’奉獻?”

“最初,我找到了黑街,那邊有人販賣屍體。”

他動了動身子,離地上的水跡略遠了些許。

這次身側的捕快沒有阻止,任孫箏意緩緩坐回了凳子上。

“可屍體不夠新鮮,滋味實在不大好,我回憶起當初菜人的味道,有些懷念。”

孫箏意浮現出笑容,隻不過經曆了剛才那一番之後,他不敢太過得意,隻笑了一瞬便立刻收起。

“母親死後,舅舅也病了,我將我買的肉偷偷分給了他,也沒能將他救活……”

言淡想到他邀請自己吃肉的舉動,“你還有將肉分給其他人麼?”

“我有時也會多做一些,分給鄰裏或是友人品嚐。”這次孫箏意未能忍住,流露些許興奮,“他們皆誇我的廚藝好,吃得很開心呢。”

發覺他情緒太過高昂,言淡拍了拍桌子,打斷其幻想。

“之後呢?接著說。”

“之後,我吃掉了舅舅。將那處的房子和東西全變賣了,換了一筆錢搬到了這裏,之後的事,捕快也知曉了。”

言淡奮筆疾書,停筆又問,“你搬來之後,沒有吃過其他人?”

“有,但也是買來的屍體,至於他們的死因便和我無關了。”

“這麼說,這是你第一次誘騙婦人殺人食肉?”

“我此前也有看中其他目標,卻並沒有條件實施。”孫箏意搖搖頭,“這次是王齊力離開京城,才給我可乘之機。”

言淡從頭到尾又問了一遍,選了幾點讓其詳細描述,他皆能應答,並無可疑之處。

此案的證言算是記錄完全,如若沒有其他新的發現,便能順利提交案卷,此人也能得到應有的刑罰。

言淡卻未打算就此結束,她將冊子又翻了幾頁,翻回了關於‘林修渡’的記錄上。

“你與林修渡是何時認識?”

見這捕快再次提起林兄,孫箏意略微抬眉,有些許驚訝。

“在我母親去世那年。”

這麼巧?正好是孫箏意產生食人念頭的那年。

言淡沉思片刻,再次開口,“你可有與林修渡提過食人之事?”

“林兄是個普通人,我並未和他談過這些。”

“是麼?”

言淡可不覺得林修渡是個普通人,她又問,“你認識胡虎麼?”

“胡虎?從未聽過此名。”

不認識?

不,有可能胡虎未告知真名。

仔細打量對方的神色,言淡換了個方向,“你曾在雅南繡莊訂過繡線?”

“是。”

“可中途失了帖子,去要了人家冊子來看。”

“確有此事。”

“你可有將冊子上看到的內容告知他人?或者……”她站起身,走近幾步,“是有人拜托你去做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