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是跟隨姚茜將軍的一名校尉。”
這故事的開頭便要素過多,使得言淡注意力立刻便被吸引過去。
姚茜,大淩開國以來唯一以女子之身坐上軍中高位的將軍,也是袁國公的亡妻,袁承繼之母。
而奉公門門主伏修遠名義上的夫人從未出現在眾人眼前,年齡相貌身份統統成謎。就連伏清合也是在其繼位後,某日突然被抱到門主府。
沒想到這二者之間,竟有著這樣的聯係。
伏清合喝了一口烏梅飲,麵上的神情好似淡漠了些許,眼底卻有些辨認不清的情緒纏繞。
“父親和母親在幼時便已相識,兩小無猜長大,自然而然便走到了一起。母親是一名武官,她驍勇善戰,被姚將軍器重,年紀輕輕便成為了校尉,後邊熬了些年終於有了些功績,升為都尉指日可待。與此同時,奉公門上任門主因病逝世,而父親也按照計劃順利登上了門主之位……”
他停頓片刻,左手拇指摩擦著竹筒的表麵,“因此兩人為了前途,商量好永遠不會將這段關係公之於眾。”
言淡雖未出一言,心中卻暗暗讚同,深以為然。
奉公門本就不該與任何官員有所牽扯,更何況是和軍中。
這要是結合在一起,皇帝的猜疑心不得爆炸?
也難怪這對‘小情侶’要瞞下來,這關係一旦暴露,兩人的職位都要受到影響,
誰知伏清合的下一句話,便是講述這計劃差點付諸東流……
“戰爭結束,她隨姚將軍被召回京城。沒過多久,我母親發現自己懷有了身孕。姚將軍看出了些許端倪,並未怪責她,且幫其隱瞞下來。後邊,姚將軍也懷上了自己的第二個孩子,將母親接到國公府一同待產。”
這部分伏清合說得簡略,畢竟他當時還沒有出生,即使後邊去查證也隻能得到些隻言片語。
但言淡想來,這其中應有不少糾結與掙紮,還有溫情和不舍。
才讓校尉在本不打算成親的情況下,鼓起勇氣生下了這個孩子。
“姚將軍難產去世,母親離開了國公府。她不願被人發現與父親的關係,在京城找了個小院住下。”伏清合見言淡聽得入神,夾了一塊肉放到她的碗中,“趁熱吃,這桃脂燒肉涼了便變味了。”
“好。”言淡將肉塊放進嘴中咀嚼,心中卻琢磨著這故事的走向。
她驀然發現,這故事講到此處,伏清合都未提過其母親的名字。
難道此人現在還在軍中?
她思考著。
如今軍中雖有女子,卻因為男女先天身體結構以及體能各方麵的不同,導致幾乎沒有女子能脫穎而出坐上高位的情況。
因此姚茜才仍是大淩開國以來的唯一。
按照年齡來看,其母的位置應也不會太低,畢竟年輕時就已成為了校尉。
所以應是處於將軍之下校尉之上的中級武官,例如都尉。
亦可能年歲大了,轉向軍中輔助型職位,類似參軍判司。
“父親和母親皆不願舍棄現下所得,兩人商量不出結果。”
“恰好這段時間因姚將軍的去世,她所提拔的武官皆受到了些許衝擊,再加上邊境安穩,我的母親隻能留在京城,直到……我五歲那年,事情有了轉機,母親有了一次重返軍中的機會。”
說到這裏,伏清合不自覺摸了摸眉間的那道疤痕,又很快放下了手,“長時間的糾纏使人產生了厭煩,母親不願放過得來不易的機會,她終於退了一步,願意將我交給父親。”
“兩人坐在一起,父親為母親倒了一杯她最愛喝的茶,就此作別,這本已是很好的結局。”他眸色更深,“而那時的我卻不能理解,摔碎了那桌上所有的茶具,還給自己留下了一道疤。”
疤痕竟然是那時候劃傷留下的?
別離的痕跡,永遠烙印在了臉上,仿佛時時刻刻的提醒……
這故事於他們所說,都有自己的立場與追求,卻隻有一人是被迫接受。
言淡愣怔下來,心也仿佛被紮了一瞬。
“後來我便總是做夢,夢見她抱著我,怔怔地望著邊境方向,和我講曾經的故事,給我做的小木劍,教我軍中的各種口令……”
伏清合的視線飄搖了許久,最終又落到了言淡的身上,又從中汲取了些許力量。
“年歲長大後漸漸能明白母親的憂愁,和她的抑鬱不得誌,後悔當初那場告別鬧得如此不快,徒增遺憾。”
說到這裏,他將早已見底的烏梅飲一飲而盡,“今日,也是新的告別。”勾唇一笑,“多謝你能聽我講完我的故事,今日一別,願你平安喜樂,心想事成。”